披绣闼,俯雕甍,山原旷其盈视,川泽纡其骇瞩,的确是滕王阁的派头。
遇辞闻言也笑了起来。
说话间已行至精玉坊前,遇辞抬首看了看眼前坐落着的重宇别院,也是园林式的建筑。
门庭斫雕为朴,依山傍水而建,三面环着葱翠的竹林,门上匾额用翠青的楷体书了“雅玉”二字。
看起来不像作坊,倒像是哪位隐世高人的雅院。
遇辞看了看匾额,“不是精玉坊吗?”
傅则奕引她往正门走过去,低声答:“嗯,雅玉算是别称,在精玉坊初建时就开始用了。”
傅家祖上初建精玉坊,其实是家主送给妻子的私坊,不参与商业用途,到民国时期才开始做一些交好家族小姐们的私人定制。
裕园里的玉器大多也是出于这里。
这些遇辞还是知道的。
走至正门前,早已在门后等待的一行工作人员便立刻迎了出来。
为首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一袭裁剪精细的制式旗袍,气质得体,满脸和气,“早先就听说你们要来,左等右等也没瞧见。”
这女人遇辞眼熟,她的平安扣和玉簪每年年底送去养护,就是她去裕园取的。
傅则奕笑答:“今日有雨,山路不好走,便慢了些。”
方璟也跟着笑:“那看来你们今天是徒步爬上来的,那我可得好好训训手下的人,怎么都没问清楚,竟然让你们自己爬山路!”
两人这一来一回,其实是玩笑话,遇辞听出来,也跟着笑。
方璟见状也瞧了遇辞一眼,脸上的笑容更为和气了,对傅则奕道:“快进去吧,方才元师傅还说起你有好些时候没来了,赶紧去瞧瞧,不然他老人家一个气不顺儿,小心等你大婚,不给你刻婚书!”
傅则奕眉眼间的笑意更甚了,低声道:“好。”
而后站在门边,回首看过来,脸上笑意稍稍退去一些,神色忖度,似是有话要说。
方璟也顺着他的目光瞧了遇辞一眼,笑着道:“你去吧,我带她去拿挂绳。”
傅则奕没应答,只又默了几秒,看着遇辞道:“取完挂绳不要乱跑,让人带你去蓬莱居找我。”
语调低柔,像是在嘱咐小孩子。
遇辞抿着唇,点点头,应了声:“好。”
方璟也笑了,打趣道:“行了,丢不了,取完东西我就给你送过去。”
遇辞微微一顿,看了眼方璟脸上那“似是而非”的神情一眼,虽知道对方讲的是玩笑话,但还是忽然觉得两颊有些发烫。
傅则奕轻轻笑了一下,看了遇辞一眼,应了声:“好。”
而后便转身往坊内走去。
方璟同遇辞见过几次,还算是熟络,带着她去园后的作坊楼去了挂绳。
精玉坊的东西大多包装精致,方璟将装着挂绳的紫檀小盒递过来,“你回头试一下,看看有没有不如意的地方,送回来再改改。”
遇辞接过,笑着道了声谢。
方璟笑了一下,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神色温和道:“那随我来吧,我送你去找则奕。”
她点头,“好。”
*
精玉坊虽也是园林式的建造,但却和裕园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布置风格。
裕园更为锦绣精致,处处可见匠心工艺打造的陈设,精玉坊“山水”意味浓厚些,再配上这满山茂密的竹林,隐逸之意境更甚。
园内的植被种类也并不繁复,除了一些常规的花木,种植最多的是广玉兰。
精玉坊占地面积大,可却每行过一个小别院都能看到一颗广玉兰,大多也是古木。
一路下来,光是遇辞有心留意的就有十余株,“这里怎么养了这么多广玉兰?”
方璟闻言也往那边瞧了眼,笑答:“广玉兰种在园子里寓意金玉满堂。”
金玉满堂——是富贵之意。
这么“俗气”的含义倒是和这个园子不是太搭。
“不过,这里的广玉兰,蕴含的‘金玉满堂’可不是富贵。”方璟似是看懂了遇辞的疑惑,顿了半刻又接着道:“是子嗣。”
精玉坊里的人和裕园一样,都是傅家的老辈家丁,年纪大些的都能算是傅家长辈,自然也知晓许多他们小辈所不知道的事情。
遇辞闻言顿了一下,才明白过来。
傅家小辈的习俗里,男金女玉,合在一起也是金玉之意。
“傅家祖上子嗣很单薄吗?”她问。
那天在宗祠,她看傅家的宗谱里后辈人丁还是很兴旺的。
方璟引着她穿过前庭后院的分隔小拱门。
“是长房。”方璟答:“长房一向子嗣单薄,也大多早夭。”
所以,长房这一支都年纪偏小。
遇辞一脸了悟地点了点头,方璟却忽然满脸笑意地回头看来,“所以,日后得让则奕多生几个孩子,到他这儿,也该断一断‘一脉单传’这个定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