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站起来还想说什么,被永安侯按住了:“行了,又没误了时辰,少说两句。”又看向纪棠道,“去安排席面吧。”
纪棠应声退了下去。
她的夫婿,永安侯世子魏叙,自幼饱读诗书文武兼济,在前两轮选试中更是独占鳌头。
虽说眼下殿选结果还没出来,魏家已提前安排好宴席,只等消息下来便要发出喜帖,邀亲朋庆贺。
当然,她已提前知道了今日殿选的结果。
先去后厨核对了一遍菜式,嘱咐了几句,又将所有喜帖查验一遍,确定无误后去了兰和院。那是老夫人的院子。
乌云散开,略见几缕耀眼的日光,看着兰和院中熟悉的一切,恍若隔世。嫁给魏叙之前,她得老夫人庇护,过了几年安稳日子,这院子有她许多的回忆。
“少夫人来了。”门口的丫鬟向她行礼,伸手撩开珠帘。
纪棠走进去,闻见了淡淡的药香。软榻上躺着个鬓发灰白的老妇人,看见纪棠的瞬间,老人试图起身,身边的丫鬟连忙将人扶起。
“祖母。”她走过去跪在榻边,忍不住就红了眼眶。
五岁那年,她随母亲安身允州,隔壁院的阿婆见她们孤儿寡母甚是可怜,时常给予照拂。阿婆做的桂花糕最香甜,她每每都要吃上一大块。
那时候,她并不知道魏阿婆是京城魏府的老夫人,只知她和善可亲,待她如亲孙女。
有一天,阿婆问她:“棠棠如此喜欢桂花糕,不如就嫁到我们家,给我做孙媳妇可好?”
她嘴里咬着桂花糕,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后来,母亲病重,去世前将她托付给魏阿婆,阿婆拉着母亲的手说:“你放心,只要有我老婆子一口吃的,绝不会饿着棠棠。”
那一年,她十二岁,两年后,阿婆带她进京,住进了永安侯府……
“好端端的,怎么还哭了?”
老夫人欲伸手替她抹泪,纪棠从回忆中醒过神来,握住老人伸过来的手,说:“祖母病了这许久还不见好转,我心中着急。”
上一世,她与魏叙成亲不久老夫人就过世了,她还未尽孝道,实乃前世一大憾事,想到此处,心中又是一阵酸楚。
这世上除母亲之外,老夫人是待她最好之人。
“还是你有孝心。”老人拍了拍身旁,示意她坐上去,“这把年纪,哪能没个病没个灾的,能看见你们成亲,我老婆子这辈子没什么遗憾了。”
顿了顿,又道,“能娶到你,是阿叙的福气,只是他年轻气盛,难免傲气,若是有什么不周到之处,还要多担待些,别跟他一般见识。”
“祖母放心,我知道的。”
听她如此说,老人稍稍松了一口气,她这副病体,指不定哪天就不行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两个冤家。
魏叙是个有主见的,什么事都要自己拿主意。这桩婚事是她这个老婆子定下,而不是他所愿,照他的性子,纪棠日后少不得要受委屈。
轻轻拍了拍纪棠的手,又说:“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就如亲孙女一般,要是受了委屈,只管来告诉我,我替你做主。”
“好。”纪棠轻轻应着,心中很不是滋味,老夫人疼爱她,怕她以后无法在侯府立足,才给她铺好了后路。
对她来说,嫁给魏叙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哪怕离了侯府她也能过得很好。但母亲临终的嘱托犹在耳畔,老夫人的恩情她必须要偿还。
既然要嫁人,张三李四王五,嫁哪个不是嫁,这魏叙虽然脸冷了些,好歹长得顺眼,若能相敬如宾地过日子也不是不行。
上一世,她就是这样想的,因此,当阿弟找来时,她毫不犹豫选择了留在魏府,如今看来,真是傻啊。
“今日殿选,你定是抽空过来的吧?快去吧,免得你婆母又挑你的错处。”
“嗯,祖母您好生歇息,晚些时候我再过来。”
“好。”老人靠在软塌上,轻叹,别人瞧不出,她却看得清,纪棠母女虽孤苦无依,却气质清贵言谈不凡,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
她曾试探着问过纪氏家中情况,纪氏只道与夫家不睦,和离后独自带女儿生活。
对方既不愿说,她也不好多问,但纪棠这丫头她是真心喜欢,做了她的孙媳妇便能名正言顺留在魏家,待她百年之后也能无牵无挂。
出了兰和院,纪棠慢慢走在回廊上,身侧镂空的窗棂投下一串莲花状的光影,从她裙角一一掠过,极尽温柔。
将近午时,殿选应该结束了。果然,刚到前院,便见魏叙身边的小厮一路高喊着跑进来。
听到喊声,厅里众人涌出屋子,永安侯走在最前面,面色急切地道:“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