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谏走到救出的几人面前,这些被拐人口,年长的约莫十六七,年幼的只有十二三。若不是今日被救,明天就会出现在黑市,或被卖去做苦役,或被卖进富贵人家为奴为婢。
转过身来看向谢妙春:“谁家没有父母妻儿,谢老板做此勾当,不怕遭报应吗?”
谢妙春身形晃了晃,强装镇定:“张大人可不要诬赖我谢妙春,这几人是我买来做杂役的,卖身契还在我屋里放着,如若不信派人去搜。”
“本官诬赖你?”张谏笑起来,这个谢妙春确实滴水不漏,连卖身契都备好了,“那就等他们醒来,让他们自己说。”
话刚落,一名男子晃了晃脑袋,嘴里支支吾吾,张谏走过去,拨开那人凌乱的头发,嘴唇四周都是血迹。抬手捏开下颌,一片触目惊心,竟是被拔掉舌头的!
张谏愤怒转身:“来人,将谢妙春一干人等带回京兆府,查封妙春楼!”
……
天渐破晓,一道晨曦从云层里钻出,照亮了淡青色的天空。纪棠只睡了两个时辰便悠悠转醒,看一眼刻漏,刚到卯时。
起身披好衣裳,把阿芜唤了进来。
“如何了?”
“张大人查封了妙春楼,谢妙春被关进了京兆府大牢。”
“谢怀清那边呢?”
“少主一直盯着,没有出府。”
纪棠手指抚了抚下巴,思忖片刻,轻声开口:“把欧阳虞抓起来。”
“是。”
……
妙春楼被查封的消息很快传开了,京兆府尹张谏深夜带人解救被拐男女之事,被好事者描述得绘声绘色。当天几乎所有茶楼酒肆都在谈论此事。
永安侯得知消息赶到妙春楼,看到大门上的封条差点晕过去,当即去了京兆府找张谏,张谏只说了句“会秉公办案”就将人打发走。
一时找不到门路,也见不到谢妙春,魏汉林心急如焚,又想起魏叙与张谏交好,只能先回去等魏叙下值归来。
午后,欧阳虞赶往谢宅,还未进屋就听见一阵“噼噼啪啪”,走进屋去,一片狼藉,谢怀清拂掉案上一个青花瓷瓶,又是一阵碎裂之声。
“谢大人在这里发脾气有什么用?”欧阳虞退后一步,那瓷瓶的碎片才未溅到身上。
谢怀清喘着粗气,目眦欲裂:“你来干什么?”
“谢大人不是说万无一失?怎倒抢先叫人摆了一道?”
“你是来质问我?”
“事到如今,谢大人还是赶紧想办法得好!”
谢怀清突然笑起来:“妙春楼不在我名下,哪怕他们抄了妙春楼,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那个张谏是出了名的硬骨头,谢大人不怕他找上门来?”
“来又如何?京兆府无权拿我。”
大昱律法,朝廷官员犯事,由刑部和都察司负责抓捕、审理,京兆府无权过问。
欧阳虞再欲说话,一个小厮在外敲了敲门,小心翼翼道:“大人,京兆府尹来了。”
来得倒是快!谢怀清闭眼深吸几口气:“带张大人前厅等候,我随后就到。”
“是。”
前厅,张谏端着茶水,将墙上的字画一幅幅看过来,嘴唇翘了翘,这些,都是价值不菲的真迹。
“张大人。”
听得喊声,张谏回身,将茶水放在案几上:“谢大人。”
谢怀清换了件青色直裰,缓缓踱步进来,温润的脸上不见半分怒痕。
“张大人请坐。”
张谏落座,笑道:“未下拜帖冒昧来访,实在是有一要事需亲自向谢大人求证。”
谢怀清神色暗了暗,轻轻叹息:“可是妙春楼之事?”
“正是。”张谏语气稍顿,“听闻谢妙春与谢大人是姨甥关系?”
“的确如此,谢妙春是在下的姨妈。”谢怀清忧心道,“妙春楼私贩人口之事我都听说了,这其中是否有误会?我姨妈一向本分做生意,绝不会做那种勾当。”
张谏笑了笑:“人赃俱获,妙春楼里不少人都看见了。”
“如此说来确有其事?敢问张大人,此案何时提审?”
“后日午时。”张谏垂眸喝了口茶,笑问,“不知谢大人平日与谢妙春关系如何?”
“无所谓好坏,不过寻常的亲戚往来。”
“本官查了妙春楼的账目,除去必要开销,每年盈利可达这个数。”说着,张谏伸出两根指头,“这还只是明面上的。拒查,这些银子最后都流向了晋亨钱庄,晋亨钱庄,谢大人可熟悉?”
谢怀清握着茶盏的手微顿,轻轻一笑:“倒是听说过。”
“看来,得查一查这个晋哼钱庄的幕后东家,说不定会有什么新发现。”张谏一面说一面拿眼瞟谢怀清,对方倒是一脸从容。
“查案之事,在下不懂。无论如何,此事张大人秉公办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