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外壁色沉结实,挂在车顶的两盏宫灯精致,随着马车前进轻微晃动着,低调而奢华,由此可窥见车内的辉煌富丽。
两岁那年,这辆马车曾经在将军府前停过一次。
司娉宸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不待她确认,便见司关山从将军府大门走出,见到司娉宸温和一笑:“你回来得正好。”
看上去心情不错。
司苍梧跟在他身后,也朝着司娉宸微笑。
她僵着身体缓慢回头,就见那马车逐渐停在将军府门前,车门打开,一只带着年岁纹络的手缓缓伸出,马夫连忙扶住,一张眼熟的面孔带着笑意出现。
常庆。
达奚旸身边最受信任的太监。
大脑一片轰然。
司娉宸僵着身体同司苍梧站在一起,耳旁阵阵轰鸣,只机械般跟着司关山下跪,又起来。
常庆说了什么她没听清,只能在司关山的笑意中茫然无措地眨眼,待到那辆马车再次离开,司娉宸被司关山叫去书房,这才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
司关山往书桌上铺了张雪白的纸,用镇纸压平,握着毛笔点了点墨汁,抬手挥墨。
待到写完一字,搁笔坐下,朝着一进来就垂眸不语的司娉宸道:“怎么,不乐意?”
司娉宸抬起头,眼圈微微泛红,摇了摇头。
“这场婚事在你两岁时就定下来了,十一年过去,也该尘埃落定了。”司关山温声道:“距离圣旨上的订婚时间还有三年,你该去学宫里的规矩了。”
司娉宸忽然眨了下眼,眼眶兜不住泪珠,珍珠般从脸颊滑落,她吸吸鼻子,委屈道:“可是爹,我舍不得你,也舍不得哥哥。”
司关山脸上带着笑,脾气难得不错地哄着她:“但你终究要嫁人,早点熟悉宫里的规矩,以后也能更好适应宫里的生活。”
说到这,他轻笑出声:“你总往宫里去看皇后,也住了不少日子,于你来说,不难。”
司娉宸抬着手背抹泪,试图为自己争一点权利,哽着说:“可是爹……”
“司娉宸。”
司关山打断她,显然不想听她幼稚又没用的借口。
对没有价值的人,他的耐心向来不太够。
他还是笑着的,语气却逐渐淡漠下来,他说:“这个月后你就不用去书院了。”
司娉宸知道,她不能继续惹司关山生气,再说下去,恐怕连剩下的几天都无法待下去,可能今天刚出皇宫,明天又要进皇宫。
她的心在发凉,连着四肢也变得冰凉。
司关山看着低头抹泪的女儿,无情道:“出去吧。”
离开书房前,司娉宸从泪眼里望着低头写字的司关山,哽咽着声音小声说:“爹,我会想你的。”
司关山轻笑,提醒:“你月后去。”
司娉宸“哦”了声,立即改道:“爹,我月后会想你的。”
然后垂下变得沉冷的眸子,抹着泪离开书房。
从皇宫回到将军府,不过一个时辰,日光逐渐带着温暖的光,她却半点暖意都不曾感知。
司娉宸一人朝着自己的院落缓慢走去。
每一步,她都在问自己。
为什么还是这样?
她该想到的,司关山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后,她就没了利用价值,自然会将她扔进皇宫做质子。
就在一个时辰前,她还在心中暗暗松气,以为还有时间慢慢部署,会找到完美的退路。
每当她以为自己能掌控一些东西时,下刻,司关山就用行动表明,她还是那个弱小得任人摆布的棋子。
用剑斩杀尸鬼时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再一次。
她从司关山那里,再一次感受到这种如同巍峨巨山压在身上的感受。
晏平乐坐在院墙上晒太阳,司娉宸每次去皇宫前都要叮嘱他,她回来前哪里都不要去。
他就乖乖待着,等人回来。
大老远的,看到司娉宸缓缓走来,晏平乐懒洋洋的身体骤然坐直,一个翻身跃入院落,打开院门等着她走来。
然而等待的时间比他想的要久。
院子里打扫的侍女也察觉到什么,来到晏平乐身后,等着院子的主人。
司娉宸进来时,晏平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身旁的侍女朝她规矩行礼,被司娉宸挥退了下去。
晏平乐眨眨眼,看着司娉宸并未像以往那样,跟他说句话或者看他,只安静地走到台阶前,缓缓坐下,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
这片院落占地面积大,靠近围墙的地方栽了几棵大树,此时树叶稀疏,地上的落叶被侍女清理干净,浅浅的草坪也飘了黄。
阳光越过矮墙穿透树叶,打在地上的光明亮耀眼,一片枯色被照出了虚幻的透明感。
晏平乐站在树下,隔着段不远的距离,等待着她过来唤他,可是等着等着,司娉宸始终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