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飞一清嗓子:“世子,回府?”
车里的人没像平日那样快地给出答复。
顾飞想了想,又道:“我马上给十六传信,庄子今夜便能订下来,世子放心。”
距京城两个时辰的路程,有一座天脉山,天脉山脚有几个小镇,镇子里别的特色没有,却有由天脉山引来的汤泉。
正是隆冬,这时去泡一泡汤泉,的确惬意得很。
只是十六飞鸽来问要怎样的庄子,是否带夫人同行,他一时拿不定主意,才耽误了两个时辰。
车里却仍旧没传来声音,顾飞也便暂不扬鞭,安静地等着。恁
车内裴宥正看那张匆匆手绘的舆图,照他的习性,自然是要选个偏远一些的镇子,僻静一些的庄子。
可他家小姑娘爱热闹。
这几日大约是嫌国公府太冷清,又没找到其他乐子,整日里唉声叹气心事重重的模样。
罢了。
裴宥收起舆图,朝外道:“回府换马,去天脉山。”
顾飞惊讶道:“世子,今日去?这天色……”
虽说马匹会快些,可往返怎么也得一个时辰……恁
“那还不快些启程?”
那几个暗卫哪会清楚小姑娘的喜好,倒不如他亲自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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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宥今日竟迟迟未归。
自打他在清辉堂用晚膳,只初八上值的第一日回来得稍晚一些,其他时候都早得很。
也不知是不是那瑞王又给他下了什么绊子,令他处理事务去了。
温凝在等了半个时辰,只等来一句“世子在外用膳”之后,一边吃饭一边就琢磨着。恁
待她今夜与裴宥说清楚,便马上将瑞王的篓子捅给他。
那瑞王看着人模人样,其实背着谢盈,在京中养了个外室。
若只是养外室便罢了,他与谢盈成婚数年无子,却让那外室先诞下一子。打的便是入主东宫之日,将那外室扶为良娣,自己连子嗣都有了,储君之位更加牢固的主意。
上辈子这件事是裴宥自己查出来的,但那时已经是嘉和十八年。事发之后谢盈与瑞王大闹一场,谢氏几乎与瑞王分崩离析。
谢长渊也在此事之后看透瑞王的愚蠢,弃瑞王而转投裴宥。
虽说这辈子裴宥迟早也能查到,可她既然知道,为何要等到两年之后呢?
早一日将这事捅出去,瑞王还能如此嚣张,还能动不动找裴宥的麻烦,找温府的麻烦吗?恁
温凝琢磨着,便愈加笃定,还特地早早将菱兰打发了,好与裴宥说事。
只是她越是盼着他回来,他反倒越不回来了。
温凝将整套说辞在肚中滚了两遍,确定无甚破绽,又去沐了个浴,将头发都绞干了,才终于听到院子里有响动。
裴宥一身夜露地回来,进清辉堂的时候特地放轻了步子。可往日这个时辰早就灭了灯烛的主屋,此时竟是烛火通明。
他一推开门,散了发髻,穿着一身襦裙的小姑娘朝他奔过来:“你终于回来啦!”
面若桃花,笑似朝华。
裴宥食指微动,五指轻敛成拳,克制住了想要将她揽入怀中的冲动。恁
“你在等我?”
温凝觉着裴宥的神色略有些怪异,不似往日那般面无表情,可脸上又确实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眼底压着一束暗芒,蠢蠢闪动。
开口的声音也略有些沙哑。
是外头太冷了吗?
她偏着脑袋打量裴宥,裴宥已经撇开眼,转身关门,随即往里间去。
“你今日去哪儿了?为何这般晚?”温凝跟上,在他身后马不停蹄地问道,“是瑞王又给你找麻烦了吗?”
裴宥没听到她的问话似的,一边解下狐裘,一边问:“你的药坊何日开铺?该不会在上元节?”恁
“上元节人人都图团圆喜庆,谁会去看药坊开铺,不吉利。”菱兰不在,温凝就很自然地拿过裴宥的狐裘,一边挂上一边道,“日子我们已经看好了,待过了上元节再开。”
裴宥却又不再言语了,慢悠悠地走到书桌前,随手拿了册书。
温凝这才留意到他额间有薄汗,这么大晚上,外头那么冷的天,他去做什么了,竟还能出汗?
不管了,今日本就不早了。
她将圆桌边的椅子搬了一把到书桌旁,在裴宥身侧坐下,胳膊肘撑在书桌上,一手托着腮:“裴宥,你这会儿……还不困吧?”
裴宥侧目看温凝,黑眸湛湛,轻扬眉梢。
温凝见他这副神色便知他今日心情很不错,心下稍稍松口气,但想想等会儿要说的话,还是有些紧张。恁
“怎么?”裴宥问。
温凝抓了抓身侧的香囊。
虽说又要骗他了,可这次不一样。这次她是一心为着他好,想要用她那些天机给他排忧解难,而且,王氏夫妇尚在人世的事,总不能一直瞒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