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宥擦过手,撩袍在长公主身边坐下:“母亲也觉得我言行乖张了?”
这个“也”,可见他清楚自己得罪人了。
裴宥没有饮酒的习惯,长公主直接往他碗里夹菜:“你作何考虑?”
裴宥略一沉吟,道:“母亲,我所上疏之事,是否有假?”笑
容华的手微顿。
裴宥又道:“我所做之事,是否为民谋福祉?”
容华干脆放下筷子。
“母亲,我所说无假,所做之事无错,无非就是言语犀利了些,态度嚣张了些。但如此,他们才不敢怠慢此事,继而极力推进此事,再不会得过且过,敷衍了事。”
“如此行事会令朝臣心生不满,认为我不过仗着国公府世子的身份才能如此嚣张,他们不敢对我加以驳斥,也不过是看在国公府的面上。”
“但我的确就是国公府世子,是吗?”
“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新官上任且有三把火,母亲,我既担了世子之名,享了陛下的宠信,何不用此来多做些实事?”笑
容华一时怔住。
若只从国公府的利益看,裴宥此番是有不妥,但再往上一个层面……
的确说不得他的不是。
金鳞岂非池中物。
容华不再与他讨论朝事,只让他不要太过劳累,多注意些自己的身子,再闲话了些家常。
裴宥离开后,她长叹一口气:“崔嬷嬷,他也是在试探啊。”
试探国公府对他的底线,试探嘉和帝对他的底线。笑
这个孩子,远比她以为的还要精明许多。
“不愧是,不愧是……”容华不由感慨,瞥见崔嬷嬷等她后话的眼神,收了声,道,“今后世子在朝堂上的事,不必与我知会了。”
另外一边,裴宥刚刚出了芙蕖院,徒白于暗处窜出身子,跟在裴宥身侧低声道:“公子,李谙那边有新状况。”
不待裴宥问,他便自行禀道:“他每半月都会去一次天香阁,点一位名叫‘缨瑶’的姑娘。”
裴宥脚步微顿,面不改色道:“查她。”
又道:“谴几个人,连她一并盯着。”
第65章 一线生机
嘉和十五年六月,琉球王子来访,温庭春身为鸿胪寺卿,外访的一应接待都由他负责。洗尘宴上,琉球王子一杯酒下肚,暴毙当场。碉
温庭春立时就被押下问责,琉球人死咬不放,温阑自请为使臣与琉球人回琉球调和此事。
温祁经此大变,深知家族荣辱与家中的每个人休戚相关,请命前去北疆,想要替爹爹将功赎罪。
但温庭春没能熬过那个酷暑,案子还未查清,便于大理寺狱病逝。温阑远去琉球,几载杳无音信,三年后裴宥给她寻来一个染血的香囊。
那香囊兄妹三人各有一枚,是母亲的遗物。
至于温祁,虽任职兵部,可本就是文官,叫他酿酒品酒尚可,如何能上阵杀敌?去北疆的第五个月,裴宥称前线传来的消息,温祁失踪。
此后一直到温凝病逝,都不曾有过他的丝毫消息。
是失踪还是战亡,她心中清楚。碉
可这些事情,分明发生在六月,现在才三月,琉球王子就要来访了?
温凝也不管菱兰听来的消息是否有偏差,当即收拾了行李回温府。
回府第一件事,便是找温阑。
她们收好行装,离开慈恩寺已经是下午,回到温府正好夜幕降临,温阑已经下值,见到温凝突然归家,非常惊喜:“你自个儿就回了?怎么不与家里说一声,我可以告一日假去接你。”
两个月未见,温阑看来春风满面,一双眸子本就温润,此刻溢着惊喜,笑起来像是一湾泉水。
温凝自己都没好好收拾,衣裳都没换一身,就匆匆到他房里等她,见到他便问:“大哥,听说琉球王子要来访?”
温阑没想到温凝开口问的是这件事,颇有些意外:“怎么了?”碉
温凝这才觉得自己表现得太过急切,略调整了一下,笑道:“就是听菱兰说起来,觉得琉球那地方在海外,好奇得紧,就想听你说一说。”
温阑一如既往地不急不躁,先脱了外衫,净了手,让随身的小厮去沏茶,才慢悠悠地坐下来:“琉球小国,远不如我大胤地大物博,资源富饶,有什么好好奇的?只是它与咱们东北境接壤,为了减少边境祸乱,陛下这些年都对他们以礼相待。”
“那他们的王子最近真的要来访?”温凝又问。
温阑颔首道:“那日与父亲聊过两句,这次是陛下亲笔邀约,琉球喜不自胜,欣然应约,大约不是三月底,就是四月初抵京。”
温凝一双眼睛就黯淡下去。
三月底,四月初。这辈子沈晋出征的日子是同上辈子一样的,不知为何这琉球王子来访的日子提前了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