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沈兰溪却淡淡笑了笑。
“臣侍早前便道,楼儿生得俊秀,又活泼烂漫,极是招人喜欢,也不知将来要说一门怎样的亲事,才不算委屈了他。”
他道:“如今可是再好也没有了。这天底下,哪还有比圣上更好的女子。楼儿入宫与我们兄弟作伴,也能添许多乐趣。”
说着,还要转头问顾怜。
“顾君,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顾怜不说话,目光直直落在杯中的果子露里。
太后便撇了一撇嘴。
“你去问不相干的人做什么。皇帝新纳一位君侍,何时需要问过旁人了。”
随即又转向谢江楼。
“楼儿,你也瞧见了。陛下年轻有为,待人和善,与你是有眼缘的,往后必不会叫你受委屈。”
“陛下仁慈,楼儿感佩不尽。只是舅舅,我真的……”
“你还能有什么顾虑,且放一百个心吧。哀家是你的亲舅舅,又是太后,日后在宫中遇到什么,尽管开口,有舅舅给你做着主呢。哀家倒不信,有人敢薄待了你。”
太后边说,还边瞧了顾怜一眼。
“哀家今日,不妨就把话放在这儿,任凭谁有天大的能耐,也越不过你去。”
“……”
那少年已经不知所措了。
他面色煞白,眼角挂着泪珠子,又不敢落,只拿求救般的眼神,将四周的人一个个望过去。
但是无人会理他。
无人能理他。
许清焰终于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她道是太后今夜,为何如此和蔼,突然与她和和气气,有说有笑了,明面上也不为难顾怜了。
原来皆是为了此事作铺垫。
看来,从他将这位娘家侄子,传进行宫的那天起,动的就是这番心思。
沈兰溪、萧暮雨,他们事先都是知情的,只等着今夜齐聚,在一旁敲边鼓,作唱和。
反倒是谢江楼这位正主,是当真被蒙在鼓里。
她看着那个无措的少年,忽地觉得很可笑,又悲哀。
太后是怎么想的呢?
是觉得沈兰溪前番办事不利,反遭惩戒,还惹了她的厌烦,已经不堪大用。
还是察觉了萧暮雨,私下对顾怜亲善,觉得他已并非全然听自己的吩咐行事,心生防备。
因此,才想再挑一个亲信之人进宫,安插在她的枕边,做自己的帮手?
可那是他的血亲。
一入宫门深似海。
不过十几岁的半大孩子,他竟也舍得牺牲。果真是常人比不了的心肠。
一晃神间,却听太后问她。
“皇帝,你纳君侍,总是哀家开口代劳,也不像样。你说句话,点个头吧。”
许清焰只笑得有些发凉。
这话既没有真问她的意思,也不打算容她反驳。
但无妨。
太后自己看不开,愿意将侄子往火坑里推,她倒也不必费力去拦。
无非是在后宫里养一个闲人罢了。
于她,本是无可无不可的事。
因而她只随意一点头。
“既是父君一片心意,那便留下吧。”
说完,只饮杯中酒,并不去看那少年绝望眼神。
总之,一句话定了他此生命运的,又不是她。
至于旁人神色各异,她更不去理会。
既是太后最要紧的一件事,已经顺利办成了,这酒也着实没有继续吃下去的必要。
太后道一句有些乏了,各人很识相地纷纷告罪起身,各自散去。
许清焰来时,是与顾怜一同来的,走时也一道。
因为他孕中身子不便,特意用的软轿。
这一夜在人前,她与他的话少,不似平日能够嘘寒问暖。刚进轿中坐定,她便握了握他的手。
“坐了许久,有没有累着?”
明明是盛夏里,最热的时候,顾怜的手却无端地有些凉。
他垂着眼,轻轻摇了摇头。
“臣侍不累。”
她瞧着,却总觉得他眉宇间,疲倦得厉害。
“是朕不好,不该让你坐在那儿,听他们说些无聊闲话。”
她捧过他的手,呵了几口热气,又将人揽进怀里。
“往后这等场面,朕都说你身子不适,安心养胎,再也不去了。”
顾怜倚在她的怀里。
他任由她搂着,毫不反抗,却也不迎合,只是将头靠在她肩上,长发柔软地垂落下来。
眼睫也低垂着,并不抬头看她。
一句话不说,像个木头人。
许清焰终于确定,这人是不对劲的。
“怎么了?”
她俯下身去,拨开他鬓边碎发,仔细看他。
“是不是身上不舒服了?”
“没有,陛下不必多虑。”
“那是出什么事了,你同朕说。”
“真的没有。”
他眼神微微闪烁着,躲避着她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