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别院,不过是冷宫罢了。我家公子都快要临盆了,在那样的地方,万一有个闪失,要如何是好?”
“若真到了生产的时候,事先预备好的稳公,也都会去,顾君与皇嗣必能平安无事。”
“那生下来后呢,抱给旁人养吗?我家公子又该往哪里去?”
“这……”
苏长安原不善辩,一时被抢白得张口结舌。
如意咬紧牙关,甩开她就要大步往外走。
“苏总管,我知道你是好心,也不与你为难。你别拦我,我自个儿上大殿前面去,跪着磕头,求陛下给一个公道。”
“陛下此刻不愿旁人搅扰,切不可胡来。”
“我家公子没做过的事,如何能认。今日领旨去了冷宫,来日便再讨不回清白了。我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向陛下喊一声冤!”
正争着,忽听身后有宫人惊呼。
“主子,主子您没事吧?”
如意急回头,就见顾怜跪在地上,身子摇摇欲坠,满脸煞白,额上细密的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淌。
他慌忙跑回去扶住,懊悔得直掌自己的嘴。
“都怪奴没有分寸,在您跟前大呼小叫的。公子,您快些回屋里坐着,不要动气。这里面必然有误会,您什么都不要想,都交给奴去办。”
苏长安亦道:“顾君切莫伤了身子,陛下虽降了旨,对您却并非不念旧情。您若有个好歹,谁能担当得起。”
顾怜却并不动。
他不理会如意搀扶的手,只吃力地抬头,仰视苏长安,和那一卷明黄圣旨。
眼眶泛红,唇边却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陛下既已一言九鼎,降下圣旨,我即刻起便是庶人顾氏,再不是什么顾君,苏总管可不要错了称呼。”
“这……”
“不过,即便我这个当父亲的获罪,我腹中皇嗣却仍是龙裔,金尊玉贵,作不得假。”
他勉力支撑着身体,笑得酸涩,又决绝。
“劳烦苏总管,回去替我传一句话。就说,我今日迁往别院之前,一定要见陛下一面。她不露面,我不会动身。”
“陛下这几日忙得很,实是不得空。”
“她若是想看见我与孩子一尸两命,那便不来。”
“顾君,您这是何苦呢?”
“去吧。”
“……”
顾怜保持着迎接圣旨的礼数,跪得纹丝不动。任凭身边多少人相劝,半分也不松口。
苏长安踌躇片刻,终究无奈,重重叹了一口气,返身而出。
一直瞧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远处了,顾怜才骤然脱了力,伏倒在地上。
在众人手忙脚乱的搀扶和劝解中,他脸色苍白,语气却是镇定的。
“都不要乱,听我的吩咐行事。”
……
许清焰到昭阳宫时,只听里面哭作一团。
她心突地一跳,脚下加快了两步,刚踏进院门,就迎面撞见一个宫人,满脸泪痕,匆匆忙忙地行了个礼。
“参见陛下。”
“怎么回事?”她紧皱着眉头,“何故闹成这般模样?”
对面抽抽噎噎的,也不顾体统了,不住地拿手抹泪。
“主子自从接了圣旨,就将自己关在卧房里,谁也不许进去,怎么劝也不听。奴婢们都慌得没了主意,正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呢。”
许清焰只觉太阳穴一下疼得厉害。
她撇下这宫人,大步走上石阶。
“阿怜,开门。”
“听见没有?给朕开门!”
房门在她面前紧闭,纹丝不动。
只隐约听见门内传来低低的哭声。
又细又弱,像是夜半宫墙上的猫一样,挠得人心烦。
这猫不但要哭,还要说:“臣侍如今已被废为庶人,不配再面圣,便隔着门向陛下拜别吧。世间男子,以妻为纲,臣侍既成弃夫,便无颜再苟活于世。陛下往后,且自珍重,往日的恩情,只能来世再还了。”
啜泣声呜呜咽咽的,连绵不绝。
听得许清焰再也耐不住性子。
她闭了闭眼,猛一抬腿。
在宫人的惊叫声中,门扇应声而开。可怜的门栓断作两截,一半摔落在地,另一半还带着木头茬子,挂在门上摇摇欲坠。
“当真是出息了。”
她铁青着脸,大步流星进去。
“朕堂堂一国之君,竟要学泼皮无赖,破门而入。能把朕逼到这个份上的,也只有你……你在做什么?”
在她陡然转了调的声音里,顾怜平静地回头望向她。
手中小小一个白瓷瓶,显眼得很。
她瞳孔都忍不住收缩了一下,上前劈手夺过。
“干什么呢!”
眼前的人丝毫不反抗一下。
她分明一个指头也没碰他,他却像经不住她的力气,一个趔趄,险些撞在身后博古架上,亏得她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扯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