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是一个可怕的事实。
最近吃过药之后,云畔的思维变得有些迟缓,想事情的速度比平时慢,不过睡眠质量的确得到了很大的改善,也不再频繁做噩梦。
她坐在床边,盯着熟悉的深蓝色床单发呆。
在一起的时候,周唯璨什么都没有让她做过,每次洗床单换床单都是自己动手;只要她喊饿无论再晚都会起来煮东西;她说了一句天花板漏水就立刻买来材料重新做了防水层;明明没有钱平时也会给她买很多礼物……
到了真正分别的时候,想起来的反而全都是他的好。
快打住吧,不然你又要犯错了。
云畔才刚说服自己移开眼睛,紧接着,就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下意识以为是周唯璨来了,她深呼吸了一下,起身去开。
刺眼的冬日阳光投射在楼道里,将眼前人的轮廓照得模糊不清,修剪利落的黑色短发,熟悉的灰色卫衣和牛仔裤,好像很担心她似的,一言不发地伸出手抱紧了她。
良久——
“畔畔,这段时间我想了很久,我有话想跟你说。”
云畔愣愣地被他抱着,感到片刻茫然,很快又听到他说,“其实……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
喜欢?她没听错吧?
周唯璨在对她表白?是觉得反正都要分手了,说几句违心话也没关系吗?
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已经被眼前的人吻住。
发生了什么?
这个人真的是周唯璨吗?
云畔又开始头晕,四周的景色也变得混乱扭曲,尚未看清楚他的脸,就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稍稍偏过头,她在楼梯拐角看到了周唯璨。
黑色大衣,黑色毛衣,黑色长裤……甚至连鞋子也是黑色的,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丝色彩,逆着光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她,又移向她身边的人,黑色短发有点乱,隐约看得见眼底淡淡的乌青,很憔悴,也很消沉。
云畔也跟着条件反射性地转过头,看向面前的人。
模糊的五官已经变清晰,竟然是谢川。
所以刚刚是她认错人了。
所以周唯璨没有对她说“喜欢”。
上次把一个普普通通的路人认成他,这次把谢川认成他……这一刻云畔总算开始怀疑,诊断单上那句她嗤之以鼻的“轻微幻想障碍”,难道是真的?不可能吧?
下意识地想推开,手臂却被谢川抓得更紧,甚至挑衅地看了周唯璨一眼:“你来这里干嘛?不是已经分手了吗?还想死缠烂打啊?”
周唯璨往墙边靠了靠,视线落回云畔身上,话却是冲着他说的:“这是我家。”
语气很冷淡。
被噎了一下,谢川轻哼道:“畔畔,我们走。”
云畔却不动,好半天才整理好纷杂的思绪,让自己平静下来:“……钥匙我放在桌上了。”
“衣柜里我的衣服,我拿走了。”
“唱片机我不要了,你处理吧。”
“还有……”她抿抿唇,伸手想摘脖子上的项链,“这个还给你。”
周唯璨听到这里,出声打断:“不用了。不想要的话,就扔掉吧。”
扔掉?
也是。毕竟这条项链你本来就打算扔掉的。
云畔迟疑几秒,终于还是没舍得摘下来。
谢川在旁边等得不耐烦,冷着一张脸催促:“分都分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啊?走吧,我们回家。”
的确已经无话可说了。
原来分手这么简单。
而此时此刻,云畔满脑子想的却是,刚才看见自己跟别人接吻,他难道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就一点都不在意原因吗?
如影随形的黑色情绪又冒出了头,干扰她的判断,打破她的平衡。
静默少顷,周唯璨慢吞吞地站直,最后看了她一眼:“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听医生的话,配合治疗。”
顿了顿,又说,“别怕,会好的。”
后半句轻得仿佛一片雪花,来不及落下,就消融在空中。
说完,不等她反应,径自转身,下了楼梯。
云畔不由自主地追出几步,盯着他的背影,提高声音道:“下个月我就要出国了。”
受那些可怖的负面情绪驱使,紧接着,她不受控制地撒谎,“谢川也会陪我一起去。”
话音未落就已经后悔。
好无聊啊。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期待他会有什么反应?
不是想要一个体面的告别吗?你在说什么蠢话?
灰色房梁遮在他头顶,同时遮住倾泻的阳光,让他的背影看起来死气沉沉,像极了被黑色河水反复冲刷的月亮,捂不热,也透不出光。
云畔顿时头疼欲裂,想起夜市的初遇,想起暴雨天的拥抱,想起出租车上的吻,想起出租屋里的缠绵,也想起凌晨时分的急诊楼外头,他站在灰蓝色的天空底下,笑着对她说,可是我希望你开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