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扶膝半蹲下身,歪头去偷看她哭得红红的眼眶,鼻头,和脸颊。
方夏赶紧用纸捂住鼻子,他这样从下往上看她,都能看见她快要流出来的透明鼻涕了!
赵西延认真缓慢问:“你之前和我说的那句话,还算数吗?”
“什么话?”
方夏转身背过他去,小声哼哼擤擦哭出来的鼻涕。
赵西延又掏出一张纸,从她肩后递过去。
等方夏擤完,转回来,赵西延看着她依旧水润红彤的眼睛,慢慢回忆说:“你说,女孩子只会记住让她哭的,不会记住让她笑的。”
方夏一愣,心里猛然间慌乱起来。
赵西延又说:“你说,只要盯着一个人不动,就是喜欢。”
方夏眼睫快速阖动,最后微垂别开视线。
“还作数吗?”赵西延在她头顶轻轻问。
方夏抿抿干燥的唇瓣,“……我不知道,你、你那时候不是都已经把我说的否定了吗,你说了都不作数,都是假的。”
“那是说我和陶可非,现在是问我和你。”他温声言语,像是午夜谈心,明明现在是一天中最晒最热的时候。
方夏心里太乱了,比最难解开的麻绳还要麻乱,什么都思考不出来,头皮紧绷,手脚麻软,好像还头晕,再顶着大太阳站在路边,她可能要晕过去了。
“我……我晒得有点晕,好像要站不住了……”方夏声音虚弱。
赵西延一惊,这才注意到她额上的汗有多少,双瞳涣散,嘴唇干燥发白,像是马上要中暑了。
“你现在怎么样?能不能走?”
方夏动了动脚,但一步还没迈出去,突然头重脚轻地眩晕,以为她真的要晕过去了。
被人婉转表白逼问到晕过去,她可能还是头一份。
但过了好几秒,只感觉到天上云彩在走动,没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而且,她还在有意识。
方夏看见了赵西延的下巴,头一回,她注意到他下巴上有胡茬根,特别淡的青色。
赵西延左右快速扫一遍,没在这美食购物街上看到药店和诊所医院,先找到了张哥说的那家鸡公煲,推开门进去,将怀里抱着的方夏放椅子上。
“我没看见药店,你先在这等一下,我去找老板要冰水。”
方夏脸色已经不白了,热腾腾的烧红了一样,尴尬又羞涩,想说她不是真的中暑,不用药店,自个儿缓缓就好了。
赵西延直接进后厨弄了碗淡盐水端出来,递到方夏手边,“你能喝不能?不能我喂你。”
方夏看着碗里清透的水,以为是凉白开,点点头,自己喂进嘴里。
进嘴的第一秒,脸色刹变,绷紧嘴巴对赵西延瞪大眼。
好咸好咸!
方夏突然怀疑,他是不是因为表白被她搅毁,故意折腾她的?!
赵西延很焦急,“这是盐水,解暑的,你快喝啊。”
方夏立刻摇头,没在桌上看见纸杯,放下碗,出店门蹲路边吐去了。
赵西延赶紧跟出去。
“你喝不惯这个?”
方夏心里说不好赵西延是故意的还是好心无意的,也不能和他解释自己没中暑,只好说:“太咸了,我现在已经好了,不用喝这个。”
赵西延松口气,“好了就行。”
两人重新回到店里点单,张哥诚不欺人,店里的鸡肉确实很好吃,肉质软烂,酱香浓郁,还很便宜,37一小份,两块钱一碗米饭,剩下的钱还能点一些配菜。
吃饭时两个人坐对面,都很沉默,方夏担心赵西延再提之前的话,说实话她还没考虑好,还很纠结,脑子里一团浆糊什么都考虑不了,内脏绞紧吃的很紧张,就算饭再美味,也食不知味,只知道埋头吃饭。
赵西延慢慢吃,看着对面方夏的发顶,心里也在盘算,刚才那种方法是不是不太行,毕竟当初她说的时候确实是被他否定了,她可能也没听出来他具体是什么意思,还可能以为他是发神经重新提一遍呢。
赵西延头一天打工,头一回吃报销饭,心里的感觉很不一样,一种占了应得便宜的美妙感。
吃饱喝足,两个人回到店里,一种诡异的陌生与和谐,张嫂已经走了,张哥坐在店里休息,抬头看他俩一眼,方夏和赵西延打招呼。
张哥问:“鸡公煲吃着怎么样,合你们的口味不合?”
“合。”赵西延说,“特别好吃,肉好吃,米饭也特别筋道。”
“要不要再喝点什么?”
“我喝白水就行。”方夏抽个杯子,拧开装白水的饮料桶,给自己来一杯白水。
赵西延也说:“我也喝这个就行,方夏妹妹,给我倒一杯。”
方夏努力让自己对这个词汇免疫,其实不是个多难接受的称呼,但从他嘴里慢悠悠地叫出来,就有种轻佻的味道,调戏她的感觉,浑身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