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在生气,听着他的语气,我心里面才终于确定了。
他说:“我们就要结婚了,你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跟我说的?还是,你只是不想跟我说而已?”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因为他说的似乎是对的,我只是不想跟他说话,如今我会害怕伤到的人也就只有他罢了。
在我心里面,任何亲密的关系大概都难以坦诚相待,我以为,别人也像我一样,都需要保持着一定距离和自己的空间才可以,但是程跃似乎不想。我一直难以确定,我们之间应该保持着一种什么样的距离。
我想起劳拉的话,心里头竟然有了倾诉的冲动,这让我觉得有些羞耻。然后我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自从我离开家以后,我的语言表达能力似乎没有那么迟钝和笨拙了,想起和劳拉的聊天过程,是顺畅而又清晰的。可心里头,却还是一样的混乱。
我扣着门框,指尖发白,听见自己逐字逐句说:“我怕,我会像我妈那样……对你说出难听的话。”
他转过头看向我,电脑屏幕上瞬间一片灰白。
我说:“你跟我说过,那些话让你觉得受到了羞辱,可我却什么都感觉不到。她说话一直都是那样的,我在家里面呆的太久了,已经被她传染了,我不知道我会说出什么……
“这太可怕了,随便开口说句普通的话,都可能带上讽刺和侮辱的力量,而我无法控制自己。”
程跃深深叹口气,走过来抱着我,脸上流露出不忍心,他说:“罢了,不说就不说,等你准备好再说也不迟。反正现在疫情原因哪儿也去不了,你就留在家里好好调养吧。劳拉有没有跟你说别的?比如说你应该怎么恢复之类的?”
我说:“她说,我应该学会向你倾诉。”
“嗯”,程跃肯定道,“这个我完全赞同。你这个闷嘴葫芦的样子当真愁死个人,心情不好的时候把门一关一锁,让我根本无从下手,我世界观都快崩塌了。”
我疑惑道:“有么?”
“呵……”他忍不住冷笑,气氛却忽然轻松了许多。
我说:“我只是想自己呆着,尤其是心情不好的时候。”
“所以连我都不要了是么?”
“不是。”
看着他得意的神色,我怀疑他在故意刺激我。
程跃低头吻了吻我的唇,我说:“我得去找份工作”,我想着,我得多见见外面的人才行。
程跃说:“潍城封城了,下午刚下的消息,解封时间不定,在解封之前你也就只能见到我了。工作的事情就等结婚之后再说吧,也没多长时间了。”
第41章 决斗
我将劳拉告诉我的东西记了下来,因为我怕我又会忘记了。我还是相信她告诉我的这些的,只是我还无法体会得到,就像我正遥遥的望着它们,却没办法让自己融入进去。
母亲打来电话问候封禁的情况,我惊奇于自己内心竟然对她产生了亲近温暖的感觉,甚至连说出的话都是态度温和的。
我一边听着听筒里同样和蔼的声音,一边看着面前电脑屏幕上整理出来的行行文字,视力和听力所获得的信息将我分裂成了两半,让我内心感到一片茫然。
我的愤怒去哪儿了?我闭上眼睛不断地去寻找它们,我知道如果我不尽快找到的话,我可能又要开始“粉饰太平”了。
刚离开老家不久的那段时间里,母亲打来电话的频次很是勤快,几乎是每两三天一个,那段时间里,我内心感受到的尽是温馨的母爱。但是基于她的说话特质,很快就让我产生了厌烦情绪,焦虑和自责感不断地包裹着我。
我挂掉电话,趴在床上,紧皱着眉头,揪着床单握紧了拳头,我不知道我内心到底在凝重些什么。没多久,程跃忙完了自己手上的活儿,放下电脑过来,趴在我背上,一根根撬开了我的手指。
我觉得他撬开的是我内心深藏的隐秘,平生大概从未如此挣扎过,感觉手都要挣断了,奈何拗不过他的力道。
我惶恐的说:“你别……”
他将自己的手指与我交错,满意的说:“嗯,这样很好。”
我急促地喘着粗气,奈何心里的凝重感不肯放过我,恨不能把我坠进地心里去。背上的人体温是温暖的,我却觉得自己的身体冰冷无比,怎么也捂不热。我是一个温暖绝缘体。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紧绷的手指才终于松开了,所以他很快察觉到了我的情绪变化,转头看着我的脸,“好点了?”
我点点头,并不知道自己刚刚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埋下头说:“我真是拖累你了,感觉你跟我在一起后就一直很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