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偏食(64)

“你当然吃过猪,超市预处理好的,但你没见过杀猪吧?小时候我家里更穷,每年都盼着杀猪。杀猪的时候猪叫得声音可大了,特别凄惨,可是每个帮忙来捆麻绳,捅刀子,用盆接猪血的邻居都是乐呵呵的,连小孩子们都在旁边跟着起哄鼓掌。没人在乎动物的感受,因为人马上就有肉吃了。”

在饭桌上说这些,薛京不会爱听。他忌讳的事情特别多。

哈月觉得薛京应该又倒胃口了,这一次和上次饭桌上一样,肯定也是她的错,她认。

但她这一次不想道歉了,道歉太多也会累,何况像薛京说的,道歉的作用是拨乱反正,那她要怎么改变自己的出身呢?这是没办法的事。

再怎么弥补,都没有用。

收回目光,哈月主动起身走到厨房撕了一张厨房用纸回来,放在薛京面前的餐桌上,然后伸手去收保温桶。

哈月的声音很柔软动听,发丝也很乖巧,如杨柳般轻轻在他肩上抚过,但这样一个慈眉善目的她却在给薛京念最终判决书。

“所以,薛京,回家吧,别耗了。说破天,你这种人也不属于这里。”

薛京真的不应该再在绥城白费力气。

他过得生活是飘在天上的,精神过于富足,可以到处对芸芸众生释放怜悯,她还在地下十八层的夹缝求生呢,实在受不起他的柔情和施舍。

“别浪费时间啦。咱们都不是小孩儿了,你说呢?”

时隔四年,上诉无效,她依然判他们的感情死刑。

第30章 不如你来难受吧

身上的暖意不过一时,便重新生出刺骨的冷。

对待薛京的情绪,哈月真的有种操纵自如的天赋。

薛京捏着筷子的右手逐渐收紧,直到指节因为过分挤压而失血泛白,视线中,哈月干瘦粗糙的手指刚碰到保温桶的边缘,就被他的左手握住。

他握住她的满手血腥味,也握住那只杀鹅的手。

十指交握,末梢神经激荡着细密的电流,薛京将嘴里的食物囫囵吞枣地咽下去,右手重新夹了一块鹅肉放进嘴里,强迫自己咀嚼食物的时候,还尽量保持着温和的态度。

哈月猜得对,他是想吐,五脏六腑像滚筒洗衣机一样翻涌个不停,但他不想被哈月轻易激怒,牵着鼻子走,然后说一些会即刻后悔的废话,所以他假装听不理解哈月在表达的命题。

“你明年预备杀猪跟我现在吃饭有什么关系吗?”

“你说白话行不行?云里雾里,懂都不懂。”

“什么年代了,还把人分三教九流,我真不理解,你是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呀?不都是灵长目人科吗?这里你能呆,我不能呆?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呀?”

这是半小时内薛京第三次问她为什么,但和前一次一样,不是因为他真的不知道答案。

眼下他不仅模糊论点,还要消灭证据,嘴里的鹅塞得越来越多,好像在双腮里储存粮食的仓鼠。

可哈月会看不出他在勉强自己吗?他唇角紧绷大口吃饭的样子让她更不舒服。被握住的右手一直烫到了心口,哈月本来已经沉下去的心脏又开痛了,外层的壳子碎了,那么心就没办法固若金汤,做什么都会显得无措而慌张。

无声的悲伤将她从沙滩一直冲进了太平洋,她鼻尖发酸。

抽出右手,哈月为了制止自己流泪而提高分贝。

“不想吃就别吃了。”

“谁说我不想吃了?”

“薛京!”

“干嘛?”

争执间,哈月一把抢走乐薛京的筷子,而薛京躲闪时失手打翻了保温桶。

白色米汤淅淅沥沥地顺着桌角往下流,那些红烧鹅肉像是从小孩手中逃走的弹珠,滴溜溜地滚到房间的各个角落。

哈月换了崭新的拖鞋,颇有忌惮地进入他的空间,但还是将他完美的屋子弄脏了。

她花心思费力气准备的夜宵,也没有能将他的身体抚慰得当。

她大约让他做好事后又累又饿的身体更忧伤了。

本来在这种充满失而复得与冷寂难熬的夜里,哈月真的想要和薛京和平相处,可是他们两个身上的磁场如此相悖,最后还是闹得一地鸡毛,就跟以前一样。

她的饭,她的人,她的呼吸,都不属于他的空间。

她似乎总是用好心办坏事,面对薛京怎么样也处理不当。

舌尖只不过顶在上颚使劲撞击了几下,满口牙立刻变得肿胀酸痛起来。

哈月习惯在被割舍前快速止损,还没学会要怎么对待来自他人的长情。持续被选择的滋味并没有很令她幸福,反而让她自恃渺小,感到难熬且焦虑。

哈月垂下手臂,终于泄气,她不跟他争个高低,把筷子重新塞回他手里,低着头用厨房用纸清理桌上的湿意,不过她的声音和手里破掉的纸巾一样苦涩,“别装行不行,你不是知道为什么吗。”

上一篇:长夜欢烬下一篇:我靠美食被招贤

同类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