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饵(516)

沈桢深呼吸,“恶有恶报就好。”

“倪影的罪名不少,你知道柏华吗。”

她怔住,“知道。”

“柏华控告她窃取商业机密,诱赌,与会所、赌场有不正当利益合作,这些坐实,十年起步。”陈翎声音低沉,“柏华的真正幕后,是老二。”

沈桢慌了神,“那——”

他一粒粒系上她外套的纽扣,“老二没有参与犯罪,他是出高价收购了柏华手里的料,吩咐他顺水推舟,接下倪影的任务。”

她整个人轻松了,“三叔,你要回厅里吗?”

陈翎觉得好笑,沈桢挂着鼻涕,一颤一颤的,鼻头也泛红,像白腻的玉兰花瓣落了一只灵动的粉蝴蝶,“回市政大楼,办件事。”

他伸手,擦拭她鼻孔,“小邋遢鬼。”

陈翎要送她回家,沈桢指了指街口自己的车,顾允之这时在驾驶位提醒他,“陈厅,郭教员一小时后下班,明天他出差,您别耽搁了时机。

“三叔,你忙,我自己没问题。”

他坐上车,“有事给我打电话。”

红旗驶离后,沈桢转身的一霎,对面泊住的银色宾利闯入她视线。

她在原地驻足良久,走过去。

陈渊降下车窗,递出一袋热气腾腾的烤红薯,“路口买的。”

沈桢一愣,接过纸袋剥开,是溏心的烟薯。

她咬了一口烤焦的皮,烫得倒抽气,“怎么想起买红薯了?”

“我记得你说,心情苦的时候喜欢吃甜的。”

“我都忘了。”她蹭掉嘴角的红薯渣,“你母亲判了四年。”

陈渊抿唇,“我清楚。”

片刻的缄默,沈桢把红薯塞回纸袋里,“你母亲一直在旁听席找你,你是无法面对她的下场吗?”

“我也恨她。”陈渊顿了顿,“其实我很羡慕老二,他不仅仅是他母亲的筹码,何姨尽到为人母的责任了,我母亲没有。她对待我像培养一具机器,她希望操控我的所有。当年对乔函润下手,陈政固然有罪,她何尝没有参与。”

沈桢一动不动,凝视他。

陈渊抬起头,“我并非懦弱护不住自己的女人,我又如何护呢?亲自揭发自己父亲和母亲的罪行吗?用家破人亡换取我的爱情吗。”

他胸口剧烈鼓起,战栗着,“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我先是儿子。”

沈桢倚着车门,无声无息。

“你的选择没错。”陈渊舔掉唇间的一滴泪,“老二比我强。我没有他的勇气,也不具备他的洒脱。”

“你也有强过崇州的地方。”她俯身,笑得眉眼弯弯,“恭喜陈董,公司在香港上市了。”

陈渊蓦地笑出声,“值得恭喜吗。”

“一切尘埃落定,你也放过自己,释怀恩怨。”

沈桢要离开,陈渊一把攥住她手腕,眼睛悲怆而落寞,“你怨我吗。”

“我不怨你。”她摇头,“我怨你,那你又怨谁呢?崇州也未必怨你,他甚至不怨江蓉,他一向理智,他报复的也只是陈政。”

她手缓缓抽出,在陈渊注视下,一点点远去。

***

傍晚六点半,陈翎敲门进入郭霭旗的办公室。

男人从桌后站起,很热情,“陈翎,你大哥无期,你满意吗?”

陈翎察觉他话里有话,看向他。

他斟了一杯龙井茶,搁在茶几,“上面器重你,陈家现状不会牵连你,可必须顾忌影响。亲大哥被毙,你升迁有阻碍,无期也算合情合法。你基层口碑好,功绩硬,除了你,哪个都难以服众啊。”

陈翎没碰那杯水,十指交握抵在唇鼻间,“老二私刻公章目的不是贪污企业款,归根究底是家族泼脏内斗,当时陈政选定的继承人是老大,老大在董事局的支持率最高,投票那关轻而易举,陈政打定主意,谁上位由谁背锅。老大提前得知集团内幕,不愿跳下这个陷阱,于是设局让郑智河与肖徽联手,煽动股东投票给老二,老二稀里糊涂继位董事长。”

郭霭旗点头,“这是肖徽的口供,不过陈渊没有违法,属于商业斗争。”

“老二继位,大局已定,陈政也默许。富诚公款的漏洞,全部是老二承担,陈政伪造了财务报表,一共25亿的汇款记录,在今年11月份,正好是老二任职期。老二能认下这笔无妄之灾吗?”

郭霭旗长吁气,“的确不能认。”

“他也伪造了陈政任职期的汇款记录,标注经办人是陈渊,盖上陈政的假印章,然后同陈政谈判,罢免自己的董事长职务,改为陈渊继位,销毁造假的财务报表。”陈翎松了松勒紧的制服扣,“东窗事发后,老大谅解他,为什么判六个月?法院上报您,您批准了?”

“你这脾气啊。”郭霭旗哭笑不得,“牛犊子,难怪郑龙那群人怕你,我也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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