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饵(461)

陈三爷在警界有绰号,陈诸葛。

谁是罪犯,谁是负责接头的卧底,不需要中间人,他稍稍一打眼,判定八九不离十。

从未失手。

那陈二,就是金融界的诸葛。

十年磨一剑,出鞘稳准狠。

这样擅长蛇打七寸的高手,梁泽文平生所闻,唯此一个。

他折返包厢,态度客气,“乔小姐,估计大公子今晚不会再露面,我捎您一程?”

乔函润擦干净眼泪,“不必,他会派人接我的。”

梁泽文半信半疑,“您确定吗?”

她笑了笑,“当然。”

与此同时,陈渊伫立在梯厢里,双手摁住墙,那样慌乱无力。

电梯门敞开,他跌跌撞撞走出,前排的女人对准门壁抹口红,并没留意身后,擦肩而过之际,他撞得她胳膊一歪,口红沿着面颊滑到腮帮。

“抱歉——”他心神涣散,衣领也解得松松垮垮,一丝酒气,一丝颓废。

整个人像迷了路。

这会儿,大堂正是纸醉金迷,女人蹭掉印记,“他催命吗!躲债主呢?”

同伴踮脚,视线跟随陈渊,“华西皇宫的客人还有这种货色啊?”

“什么货色?”女人也循着望去。

“英俊呗!你挨他近,没瞧清啊?我也阅男无数了,这档次我没捞着过。”同伴惋惜,“他是十二乐女的客户吧?我听说有大老板夹塞了一个主奏,要钓大鱼上钩,目标是金字塔尖的贵胄。身份特神秘,瞒得不漏风声。”

女人诧异,“你从哪听的风声?”

同伴挺馋陈渊,不舍得收回视线,“乐团弹琵琶的阿叶,是我合租室友。”

“沙场点兵那组最红火的男公关,艺名好像...阿睿?”女人回味,“他长得和娱乐圈鲜肉有一拼,帅得发光。”

同伴不屑,“帅气和英俊相比根本一文不值。担得起英俊的男人,那可是百万里挑一,帅在皮,俊在骨,俊是气韵和雄性的魅力。”

女人撇嘴,“那男人这么出众?”

“真正的极品呐,浑身的性味儿。”

陈渊从会所出来,杨姬立马下车搀扶他,“您喝了多少酒?”

他低头,大滴大滴的汗珠顺着额头流向下颌,“送她回去。”

杨姬越过他肩膀,环顾大堂,“梁董吗?”

陈渊喉结滚动了半晌,“函润——”

“乔函润?”她愣住,“乔小姐?”

他眼神定格在地面,“嗯。”

杨姬不可思议,“乔小姐还活着?”

陈渊不语,手臂一搪,脚步虚浮踏入灯红酒绿的长街。

又是一夜,隆冬的雪。

偌大的路牌被夜色掩盖。

——长青街。

长青,长情,偿情。

这世上的别离苦恨,兜兜转转终归重逢,向阴差阳错的命运讨要一个结局。

陈渊背影消失在白雪皑皑的街头,杨姬迫切寻觅他,“大公子——”

这座城市的午夜,再没有任何一处是长青街的车水马龙。这座城市的男人,也没有任何一个是陈渊无处安放的落魄。

南江桥自西向东横跨,灰蒙蒙的雾投映出他的忧伤孤独。

陈渊分明没有颜色,又令艳丽的江火失色。

***

沈桢躺在病房的沙发上睡得正熟。

电话开始震动。

她迷迷糊糊接听,那头是陈渊。

“沈桢。”嗓音哑得很,“在医院吗。”

她翻了个身,背对房门,“明天出院。”

“我在。”

沈桢不太清醒,“你在哪...”

“你开窗。”

她当即一激灵,坐起掀窗帘,果然,楼下泊着一辆出租,在闪灯。

沈桢瞥手机屏幕,凌晨一点半。

“你刚应酬完?”

陈渊淡淡应声,“三叔睡了吗。”

她蹑手蹑脚靠近病床,陈翎单手枕在头侧,十分沉静。

“你找他?”

“不。”陈渊拒绝,“我想见你。”

“见我?”沈桢直起腰,“现在?”

“对,此时此刻。”

他一向绅士儒雅,也体贴女人。

还是头一回,在深更半夜叫醒她。

“我下楼。”

沈桢抄起大衣,匆匆出门。

雪与雾铺天盖地,寒风剐得脸生疼,司机蹲在电线杆下抽烟,她径直绕过,出租后座露出半副轮廓。

男人下巴青硬的胡茬滋长至耳鬓,阳刚浓郁的一层,

他半阖目,眼底折射出幽寂的雪色。

雪色杀人于无形,杀死他的意气潇洒,他的无畏风度。

这一幕的陈渊,让人心惊的潦倒,他的一切近乎一触即碎。

“你醉酒怎么像个流浪汉。”沈桢扒着窗框,没忍住笑。

陈渊回过神,“是吗。”

她拢了拢外套的衣襟,唇边弥漫一团溃散的白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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