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江,在他们那圈子,绰号李九爷。
沾了“爷”的名头,江湖声望非同一般的响亮。
特毒,特狠。
论资排辈,李江的咖位属于黑狗的师傅,黑鸡的祖师爷。
陈崇州一向不与这类“大混子”来往,比较敬而远之。
他们只忠于财,谁出价高,替谁效力。
稍不留神,叛变了,旧主儿挨黑砖。
薛岩跟了陈崇州七年半,从不知晓他认识李江。
不过,他继任董事长之后,经常独自出行,估计有中间人牵线,收买了李江。
只为在陈政的眼皮底下,保护沈桢。
这招棋,他部署得深谋远虑。
***
陈崇州被带进一辆红旗轿车,驶离富诚集团大院。
郑智河站在9楼的窗口俯瞰这一幕。
良久,他拿起座机。
“老陈,船翻了。”
夕阳西沉,书房的落地帘拉得严严实实。
陈政没开灯,在昏暗中,嘬着烟袋锅,不吭声。
郑智河询问,“海外账户证据确凿,任由他们审下去,二公子劫数难逃。”
他嘶哑开口,“我知道。”
“你不管吗?”
陈政嗑了嗑烟灰,“智河,我预料这副局面了。老二翻船,我和老大,富诚与晟和,乃至整个陈家,才能顺利上岸。”
郑智河与陈政从80年代创业共事,后者心肠有多硬,他一清二楚。
推亲儿子下火坑,他却万万没想到。
“六十亿公款是什么概念,上面一旦较真,二公子回天乏术了,老陈!”
“不然呢?”陈政起身,“我换回他?用老大换?”
只剩这条路,但显然不现实。
即使陈渊肯换,关于陈家的把柄,江蓉捏住的比何佩瑜多,也更致命。
陈政要毁她儿子,她必定鱼死网破,让陈家天崩地裂。
再者,后面审查结束,流言捂不住。
陈崇州任职董事长期间闹出商业丑闻,饶是洗白正名,他的名誉溃塌也是无可避免,没必要再搭上陈渊的口碑。
换来换去,总归要舍弃一个。
舍弃哪个,保留哪个,除了他们自身能力,也取决于母亲的地位和手段。
郑智河深吸气,“老陈,我这把年纪了,在副董事长的职位上熬得精疲力尽,打算安度晚年。”
商场的老狐狸精,对方一撅屁股,放什么屁一目了然。
陈政眯起眼,“智河,你要撤手吗。”
郑智河抓住电话线,他确实发怵了。
陈政连亲缘血脉都不惜割裂利用,何况他。
再继续玩,下一个殉葬的,八成轮到自己。
“老陈,我为富诚鞠躬尽瘁半生,实在有心无力了。”
陈政盯着燃烧的一簇烟火,笑了一声,“本来准备安排你辅佐老大,富诚集团尽管是一具空壳,可市场的钱是赚不完的。智河,你提出散伙,我万分不舍,也当然答允你。”
郑智河说,“你放心,我会守口如瓶。”
陈政的目光越来越危险,凶煞,寒意凛冽。
好半晌,“我信你,一言为定。”
挂断电话,他立刻拨给黑鸡,“郑智河的家人是不是居住在汇景园。”
“现任妻子和女儿在,前妻与儿子在芙禾公馆。”
陈政斟酌片刻,“不论现任或是前任,你攥住其中一任就行,务必神不知鬼不觉。”
黑鸡答复,“明白。”
那头,应酬完一场酒局的何鹏坤刚出包厢,从秘书口中得知上面在调查陈崇州,涉嫌转移巨额公款,与境外资本勾结。
他不由震惊,“那不是陈政干的吗?”
秘书拉车门,服侍他坐稳,“陈渊设局,姑爷着了他的道。”
“陈老二精明,他会上当?”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陈渊经商十五载,商业的尔虞我诈,他是一流谋士,姑爷哪里斗得过他。”
“狗屁的姑爷。”这称呼,何鹏坤倍感刺耳,“他看不上时了,何家倒贴什么?”
“您的意思是退婚吗。”
他撇得干干净净,“根本没订婚,退哪门子婚?小情侣合不来分手而已。”
秘书不语。
商人,政要,利聚而来,利尽而散。
最冷血无情。
“这个陈渊。”何鹏坤转动着大拇指的玉石扳指,“我小觑他了。心思叵测的陈老二竟然折损他手上。”
赶回何公馆,整栋庄园灯火通明。
何鹏坤走进客厅,一套白玉茶具瞬间摔碎在他脚下,何时了又抄起一只宋代的古董花瓶,用力扔向玄关。
“你又发什么疯?”何鹏坤怒不可遏,“放下!”
何夫人匆匆迎上,“我娘家的小舅舅传来消息,崇州惹麻烦了?”
他解大衣扣,“你大哥的消息够及时。”
“他从法院退二线,如今在职是他的学生,你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