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她讥讽,“可我有耳闻,陈太太为讨金主的欢心,特意学过扬州小调,亲自改编了词,糜艳得很,压箱底的技术不舍得展示吗?”
倪影面色顿时一阵红一阵白。
齐太太凑近,“扬州小调?”
万喜喜一脸鄙夷,“秦淮河畔的八大名妓,最擅长扬州小调了,哪个男人不爱柔情似水呀?陈太太在名利场比八大名妓还赫赫有名,肯定精通啊。”
齐太太掩唇笑,跟着起哄,“陈太太,不要吝啬啊,让咱们也大饱耳福。”
倪影站在剧台中央,刚一开口,万喜喜发笑,撑着下颌打量,“没吃饱吗?我听不清。装什么柔弱,我又不是怜香惜玉的男人。”
片刻后,司机俯身,“万小姐,她唱完了。”
她淡淡嗯,换个姿势休憩养神,“继续。”
倪影翻来覆去唱这首小调,唱一句,停一句,唱到最后,声调都哑了。
好半晌,万喜喜笑着鼓掌,所有人忙不迭附和,一同喝彩。
她摸了摸红宝石耳环,“钱呢?”
司机打开手提包,“带了。”
万喜喜后仰,翘起左腿,嚣张跋扈的样子,“赏。”
鼓掌戛然而止,太太们心惊胆战窥伺这一幕,纷纷噤声。
司机往舞台一抛,像对待夜店女郎那样,一沓沓钞票散开,铺满地砖,有几张飘在倪影的额头,她闭了下眼睛,一动不动。
赏了钱,万喜喜抻懒腰,“听得真累,明天我再约你,你记得腾出档期,不然你在哪,我去哪堵你。”
从剧院出来,她走向泊在路口的一辆宾利。
揭过半截车窗,后座的男人全神贯注审阅文件,黄昏,晚霞,华灯初上,无数颜色的光,无数蛊惑的温度,忽明忽昧笼罩住他。
他轮廓仿佛虚无,亦像一幅泼开烟墨的画,悠长,亘古,温润,回味。
万喜喜上车,“按照你的意思,折磨了她。场面闹得沸沸扬扬,倪影即将成为商贵圈的笑柄。”她系安全带,“估计倪影也猜到,你是因为沈桢,授意我做的。”
第127章 变
男人心不在焉应声,“知道她最愤恨什么吗。”
万喜喜深吸气,“千辛万苦洗白的贵妇形象,众目睽睽下被摧毁,嫁入豪门的女人无非在外界活一张脸皮,撕烂她的脸皮,比索她的性命还痛苦。”
陈渊含笑,翻了一页文件,吩咐安桥,“开车。”
转弯的一霎,倪影隐匿在二楼休息区的窗口,俯瞰这辆车。
世家子弟的口碑,相比陈崇州的阴险毒辣,陈渊则是敦厚谦和,彬彬有礼。包括08年金融商战,他一己之力的连环计厮杀得四大家族破产,吸干了集团所有的资源,其中两名老总不堪机构的巨额负债,跳楼自杀,但丝毫未影响他是业内公认最风雅的商人。
这份风雅,掩埋了他多少雷霆手腕,弱肉强食的往昔。
残酷本无错,然而陈崇州替他挡了炮火,以致于他示人的面目塑造得这么完美仁慈。
连高傲的万喜喜,也屈服于他的股掌。
倪影走向墙角恭候的男人,“什么事。”
“陈崇州去公司找陈智云,似乎威胁他,交出您。”
她指缝夹着一支女士香烟,对准天花板喷出,“他不打算放过我了,是吗。”
男人说,“陈崇州狠得下心,您也狠得下。”
倪影怅然若失,“我不希望和他沦落到这一步,可他太绝情。”她盯着烟头的火苗,“在法国,在墨尔本,他那么纵容我,呵护我。我曾经以为,无论我荒唐成什么样,他都爱我。”
“人心叵测,变了就是变了,您伤感也没意义。”
她靠着大理石窗台,寒意侵袭,四肢也紧绷,“我不相信陈智云,原配夫妻尚且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半路夫妻,意外一击,顷刻垮掉。”
男人撩眼皮,“您要防他一手吗。”
倪影掐了烟,叮嘱他一番,从剧院离开。
行驶过河滨高速,万喜喜望向玻璃,陈渊硬朗深刻的侧脸被霓虹照得模糊而不真切,“倪影是你名义上的二婶,你羞辱她,万一激怒陈智云,不是在家族内部树敌吗?”
陈渊完全不搁心上,“无妨。”
“你有办法制衡陈智云?”万喜喜欲言又止,“我父亲和下属提过他,他的后台是比陈翎更厉害的人物,有手段操纵市场,干预媒体。”
“自然有人制衡他,伤筋动骨的差事,何必脏了自己的手。”陈渊合住文件夹,“老二在商场跃跃欲试,企图大展拳脚,陈智云认为他的野心超出掌控,以后继承了富诚,也未必甘愿做自己的傀儡,早已开始内讧。如今老二又联合三叔彻查他,他们两败俱伤,不是正合我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