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飒飒,枫叶颤动。
慕从嘉没做过这样的事,头一次紧张到手心生汗,脊背也僵直了一瞬,他弯腰拜了一礼,郑重给出承诺:“您放心,晚辈一定倾尽全部待她好,绝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从嘉。”少女微笑看他,“你要改口叫娘了。”
他僵了僵,低头又郑重唤道:“娘。”
此字一经出口,便仿佛有魔力一般,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归属感。
他是真的不再孤独一人,是真的要娶到她,真的要拥有他的家了。
曲琉裳亦弯腰拜了一礼,认真道:“娘,您放心,我一切都好,日后我还会和从嘉常来看您的。”
拜过瑾叶,曲琉裳牵着慕从嘉的手,从后山慢悠悠向山顶而去。
没有人迹的芜阳宗略显荒凉,少女却毫不在意,微笑着对他说起幼时在这里经历的一切。
“从嘉你看,那颗香樟树是我娘和我爹一起种的,我娘走了以后,他时常去香樟树下静立,他一定很想念我娘亲。”
慕从嘉望向那颗香樟树。
他其实有些理解曲恪的心情,一如几月前曲琉裳离开他,他也只能看着她的东西睹物思人,曲恪去树下静立,也不过是在睹物思人罢了。
曲恪与瑾叶一起种下的香樟幼苗,今已亭亭如盖。
他点头,弯唇微笑:“嗯。”
少女领着他往上走,一路继续说。
“你看,那里是我们曾经修习的空地,还有那里,是我们找师兄师姐讨要各种伤药的药房,那里是厨房……”
她神采飞扬,对于过去的一切有着说不完的细节。
他第一次这么深刻地了解她,了解到原来她是在爱中长大的,所以她才会这样美好。
“他们,都很喜欢你吗?”慕从嘉问。
曲琉裳停了下来,眨眨眼睛看他:“你又在吃醋了?那些都只是同门之谊,不是你想的……”
“没有。”出乎她意料,慕从嘉摇头,眼神柔软,“我想说,那真好。”
被这么多人喜欢,那真好。
他喜欢的姑娘值得。
少女怔怔道:“从嘉,你有些变了。”
她忍不住笑起来,踮脚抱住他,蜻蜓点水吻上他的唇。
淡淡栀子香中,她说:“你真好,你也值得很多人喜欢的,往后一定会有更多的人喜欢你。”
他抿了抿唇,还有些留恋她的味道。
没关系,他不在意,即便所有人都不喜欢他,她喜欢他就够了。
她可以抵过整个世界。
走到山顶,曲琉裳又带他跪拜在曲恪碑前,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慕从嘉唤了一声“爹”,忽而觉得这冥冥中的一切,仿佛都是注定的。
他曾因为曲恪试探接近曲琉裳,却不想她出落得这样好,让他一眼为之心动,让他得以被拯救。
“爹。”曲琉裳拜完曲恪,接着道,“您是不是很想我娘亲?这山顶风景虽好,但您一个人孤零零的,太寂寞了,我带您去见我娘吧,你们一起长眠于后山,有彼此作伴,就不孤独了。”
呼啸风声中,慕从嘉握住她的手,温柔道:“我帮你一起。”
曲琉裳看他,心里一安,轻轻笑开:“嗯。”
两人在芜阳宗多逗留了几日,选了个好日子,做足了一切准备,为曲恪迁了坟。
看着分离多年的夫妻二人又合葬在一处,少女眼眶微湿,转头抱住慕从嘉,久久无言。
慕从嘉手抚上她长发,亦是无言陪着她。
良久,她说:“走吧。”
“好。裳裳,我带你去见我爹娘。”
*
在去见慕从嘉的爹娘之前,两人先去了一趟极地,取回了暂存在冰蛟那里的两根骨头。
曲琉裳看到那样的庞然大物温顺递上骨头、低头臣服在慕从嘉脚边,不免有些惊异。
她想到什么,轻轻问:“你之前让我先回去,是不是自己来这里取冰莲了?可……它既然这样听你的话,你为何还会受那样重的伤?”
他看一眼冰蛟:“不小心被它尾巴扫了一下。”
冰蛟脸一僵,忍不住将头低得更深了一些。
它差点杀了慕从嘉,至今想起都觉得心虚和懊悔。
少女仍有疑惑,慕从嘉继续解释:“和它打了一场,它打不过我,便向我低头了。”
冰蛟的长须颤了颤。
说得这般轻描淡写,叫它的面子往哪儿搁!
……算了,它要什么面子。
曲琉裳忍不住笑,轻轻道:“辛苦你啦,这些日子,多谢你帮从嘉保管骨头。”
冰蛟摇头。
即便没有慕从嘉的嘱托,它也愿意保护姝凰的。
前些日子还有修士犹犹豫豫想进极地,它一甩尾巴,用一场暴风雪轻易将他们赶出了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