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长久以来她第一次梦到当时的画面,大概是由于那时过于惊恐产生了保护机制,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无法回忆起那天的细节,像是忘了。
调查过后,她还是照常上课,宋斌是江州一中的老师,出了这么大的事,这桩匪夷所思的案件瞬间流言四起。
说什么的都有。
原本人人羡慕的爱情成了笑话,有说她妈在家不工作早就疯了的,有说其实是宋老师捉奸被抓怒极生恨的,有说她妈是嫉妒宋斌跟女儿关系好过于嫉妒才动了杀心的,猜测一多,就传得越发离奇。
裴桑榆成了众矢之的。
原本人人羡慕的第一跌落到了尘埃,谁都可以上来踩上一脚。
那段时间的她变得非常尖锐。
谁在她的书上乱写,她就找出来撕了对方的;谁敢拿水泼她,她会不顾狼狈直接给人一巴掌;谁要是在私底下造谣被她听见,她就录下来原封不动放学校的广播。
以一种歇斯底里的方式去面对所有的恶意。
一段时间之后,没人敢再当面惹她,但也没人敢跟她当朋友。
好像所有人都忘了,她才是那个最大的受害者。
中考状元的成绩,给她带来的不是掌声,是更多无止尽的关注和羞辱,她不愿再去上学,直到转学来到附中。
这里一切都好,同学亲和,老师善良,唯一碰上找她麻烦的范桐,也被周瑾川妥善处理。
像是一场自己编织的美梦。
裴桑榆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喃喃自语:“周瑾川,这样的我,这样的过去,我怎么敢摊开给你看啊。”
她害怕跟他暴露自己的不堪,那是她永远都不想要再提起的屈辱。
她也不想要对方的同情,怕他如同自责顾余的经历一样日复一日心疼自己,他一定会的。
周瑾川太好了。
是她遇到过的最干净最赤诚的少年,以后也不会有比他更好的。
所以好朋友,已经是他们关系的上限。
至于喜欢,或者在一起,是奢侈,也是妄念。
裴桑榆起身,站到窗边,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雪,天地间洋洋洒洒,很快白成了一片。
如果这场雪能洗掉过去的痕迹就好了,那她就可以像所有喜欢周瑾川的女生一样,不计后果跟他表白。
可是啊,世间没有如果。
正如同早就写好的结局。
他们只是短暂相遇在青春的十字路口,然后将各自转身消失在汹涌的人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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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清泉第二天就回了江州,后面几天时间,裴桑榆就把自己关在家里,疯了一样的刷题。
铁道口子弟军的群里这两天很是活跃,好几条@她的信息。
【@sunset,桑榆姐姐,你没来好可惜,看我们一起堆的雪人!瑾川哥哥说你喜欢哆啦A梦,我们就堆了一个送你!】
【@sunset,什么时候从江州回来?】
【@sunset,跟你告状,傻逼周瑾川刚刚拿雪球砸了我十几次,记得帮我报仇】
【谁傻逼?】
【谁偷袭谁傻逼,我操,我正在发信息他把雪塞我衣服里了!!!啊啊啊啊啊啊!】
最后这一条是陈界,光看文字都能想象他痛不欲生的表情。
真热闹啊,裴桑榆撑着下巴看着那个歪瓜裂枣的雪人,长得跟大马猴似的,笑了下,低头敲字。
【堆得还挺可爱的】
【还有一阵子才回,开学再见吧大家】
等她收拾好心情,就可以同他再像以前那样轻松打闹的相处,一切都不会改变。
要是回到前几天,她宁愿自己没有问出那个问题。
没有意识到喜欢周瑾川就好了,可到底是回不去了。
有人敲门,她起身打开,看到从江州回来的裴清泉,不过是几天时间,感觉他的头发又白了不少。
也是,自己的女儿碰上这样的事,再嘴硬的父亲也无法坐视不管。
“这么快就回来了?”裴桑榆问。
裴清泉点了点头,整张脸都透露着疲惫:“她还是什么都不肯说,一口咬定是自己蓄意。但凡是起争执的过失,量刑也能稍少几年,也不知道在倔个什么,带过去的律师也没办法。”
“可能是心里愧疚吧。”裴桑榆内心没有太大的波动。
裴清泉抬手捏了捏眉心,说:“一会儿跟我去个地方,有个重要人物生日,很不容易才拿到的邀请,你也一起。虽然你还小,但我这两年身体不太行了,早点接触他们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