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指尖微动,虚虚地划过元沅的眼下。
因为睡眠不好,这双圆润的眼带上了几分慵懒与困顿。
他知道元沅的不安与担忧。
玄闵昏睡的时候像是脱离了身躯,又或者是被困在身体里无法动弹。
但他可以感知到些许外界的动静。
他在昏沉中隐约感知到:元沅会时不时醒来看看他的情况,知道他有时候会被噩梦惊醒。
可就算知道也没用,他连抬手拥他入怀都不可以。只能等第二天重新掌控身体的时候才能好好拥抱。
在他身体问题真正解决之前,或许担忧会一直存在。
元沅也是参与进捕鱼过程的,他虽然捉不到,但他能看得到。
他觉得哪头比较好吃,玄闵就捉哪头,一个指挥一个执行,倒也配合默契,岁月静好。
但后面玄闵已经知道了元沅的喜好,直接挑肥的抓,元沅完全不需要开那个口了。
他又闲了下来,看了会儿玄闵捉鱼之后,余光瞥见了破碎的冰面。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始看着薄薄的冰面发呆出神。
虽然他们每天似乎过得都与之前一样,但实际上却是如履薄冰。
他们的未来就像是这样一层薄薄的冰,谁也不知道这脆弱不堪的冰面什么时候会破裂,让他们落入冰冷的现实。
除了玄闵之外,谁都不知道元沅的不安。
他在努力装作释然,可一些细小的行为还是能窥见几分他真实的内心。
随着离中心地带越来越远,玄闵的情况也在逐渐变得糟糕。他生命力的消耗在增多,昏睡的时间在增长。
自此出来以后,玄闵就再也没有醒得比他早。
元沅看在眼里,心中难受极了。
所以即便是有保底方案,但他依旧困囿于那个难题,想找到彻底解决的办法。
元沅在岸边发了会儿呆,慢慢地开始犯起困来,他这几天确实是没怎么睡好。
天空淅淅沥沥地飘起雪来,落在他的眼睫、鼻尖、脸庞。一头银丝沾染雪花,像是点缀着朵朵梨花。
元沅没睡多久就被冷醒了,他一睁眼就察觉了身上披着的黑色大衣,目光迷蒙地转向玄闵。
一个温热的吻裹着飘雪,落在了他的唇上。
“准备回去了。”
元沅这才发现天色不早了。
他用脸颊蹭了蹭玄闵表示知道,而后看着他用魔法处理那些活鱼。
他的神情还带着些刚睡醒的困倦,懒懒得不太想说话。
雪开始变大,他们没有带伞。
元沅刚想从兜里掏伞具,却看见河岸边上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视线一凝——是之前看见的那个老人家。
对方正在对水渠做一些调整与维护,想来他就是那些懂水利的人类中的一员。
元沅与玄闵所处的位置正好离水渠的开口不远。
对方逐渐靠近之后也看到了他们,顿时加快了脚步过来,把那把大伞递给了他们。
老人暴露在了大学之中,几乎全白的发丝顷刻间落了霜雪。
元沅愣了愣,连连摆手:“谢谢你,我们不用的。”
他说着晃了晃手里的伞具。
其余几人还在处理活鱼,元沅与他们打了个招呼就先离开了。
积雪不厚,但踩上去却很容易滑倒。玄闵全程揽着元沅,伞身下意识往他那里倾斜。
他走得并不快,像是有意放慢了步伐。一头漆黑的长发沾着星星点点的白,但这些雪花很快就随着动作滑落在地。
老人跟在后边与他们同行,跟随得并不吃力。
他略有些惊讶,视线偶尔划过举止亲密的两人,眼里染上点笑,也有几分怀念。
气氛安静了一会儿,元沅偏头去看那个孤零零走在后头的老人,想了想开口道:“老人家,您除了一位兄弟之外还有其他家人吗?要不要把他们接来一起跨年啊?”
老人一愣:“兄弟?大人,我没有兄弟,也没有别的亲人。”
这回轮到元沅愣住了:“啊?那天的那个堕种不是……”
老人意识到什么之后笑了笑:“不是不是,他是……我的爱人。”
元沅:“!”
他惊讶地直戳玄闵,每一下都正好戳在了硬邦邦的腹肌上。
玄闵垂首看了他一眼,没作声,只是把脚步放得更慢,变成三人并排前行。
老人说了几句,见元沅感兴趣,这才接着说了下去。
他是家里的独子,他的爱人则是父母双亡的孤儿,他们相识于年少,相爱于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