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这时候,京市的圈子流言四起,钟意身处漩涡中心,却和故事的男主角在这里过了好一场浮生一梦。
最后一天的宁静被打破,是在整个假期的尾声,庄园外面停了好大阵架的一排车,几乎是下意识的直觉,钟意能猜到车里坐着的人是谁。
她犹豫踌躇之际,靳宴舟已经抄起手边的外套,他在她额头轻轻映下一吻,语气温柔,“乖乖在这等我,我等下回来。”
钟意轻轻嗯了一声,严丝合缝的车门闭上,靳宴舟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她撑着手臂靠在二楼的小窗上,满园的蔷薇正盛,她皎皎于其中,美得像一幅中世纪古典油画。
靳老爷子冷笑一声:“宴舟,你这里的日子过的可真是不错。”
靳宴舟沉默不语,他眉眼不动如山,无声不知道是反抗还是漠然。那张和靳老爷子年轻时候十分肖像的脸,在这个时候成了一切爆发的导火索。
如果不是那场灾难,靳家在这时候会拥有两个更为优秀的儿子,香火的鼎盛永远不会断续,而不是像现在,颤颤巍巍只系于一脉。
靳老爷阴沉下语气开口:“有人天生享乐,有人生来骄子,而你——天生要为你的杀人犯母亲赎罪。”
“爱恨嗔痴,于你是罪。”
“你欢愉有一分时刻,就该想想因为你母亲无辜枉死的两位兄长,他们何其无辜?”
庭院不知何时落了雨,这一场凄楚空寒的冬雨夹着绵绵的细雪,像冰刀也像利刃。
靳宴舟望向不远处的东郊,忽地极短促冷笑一声,极尽嘲讽,“我要赎罪,那你呢,你就不无辜吗?”
靳宴舟步步紧逼,锐利的目光一扫而过,竟让人觉得望而生畏。
“你为什么隐瞒已婚的事实,为什么在我母亲想要离开的时候强行用一个孩子禁锢她的人生,这一切的悲剧,难道不是你造成的吗?”
东郊的一岁一枯荣,山川草木皆是从前光景,靳宴舟目光逐渐迷离,看不清的雨雾,似乎有一个窈窕的背影渐渐走向远处,他竭力想要呼喊却没有办法发声,被铁链锁住的大门,他在那里等到了母亲杀人自尽的噩耗。
最后的回头,靳宴舟已经失去了一切平静的权力,他用憎恶的目光看着眼前的一切,笑了一声道,“您也大可不必忧心我过得太好,我对一切感情充满疲倦和厌恶,就连看到您,也只会为自己拥有肮脏的血液而作呕。”
雪落得好大,靳宴舟费力抬起手,将窗台上那盆小小的山茶花抱在怀里。
他每一步行进都十分艰难,也许在庭院里站了太久,寒冷剥夺了他所有的力量,剩下一具只为赎罪的躯壳行进。
不知道什么时候视野里出现了一把白色的伞,便利店里最普通不过的透明长柄伞,却像一层无形的遮罩,光怪陆离的世界就此被隔离,靳宴舟仰头,看见了有比雪夜更为纯净的一双眼睛。
钟意没有说一句话,她只是默不作声走到他身边去,瘦弱的手臂搀扶住他,让他膝盖不要弯。
进了东郊,钟意把所有的门和窗户都关上。壁炉被她烧的很暖,她站在那儿看了靳宴舟很久很久,最后走到他身后,选择给他一个永远不会松开的拥抱。
后来这拥抱被不客气的门铃打断,钟意去开了门,一位自称是靳董事长特助的男人站在门外。
宋山鸣递了一副字画给她:“钟小姐,这是董事长送您的礼物。”
钟意静静打开那副字,力度极佳的一副好字,简简单单“云泥之别”四个字,每个字都好像张着口要咬她。
她笑了一声叫住宋山鸣说:“麻烦替我向靳老爷说声谢谢,不过他虽是云,我是泥,我却不想攀他。”
视线无声的交汇,宋山鸣心神微动,十九岁少女的眸光清澈,明晃晃的侮辱递到了面前,却仍然能不骄不躁同他开口说话,这一份超脱年纪的大智慧,就足以叫他高看一眼。
他微微笑了一下:“我会带到的,钟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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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意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沉,她拉了门前一盏引路灯,抬头却见靳宴舟倚在阳台风口处抽烟。他情绪一向很淡,和靳老爷子交谈完脸色可怖也只是一瞬,很快又变作了长久的缄默。
钟意对他的过往一无所知,但她义无反顾朝他迈进。
靳老爷的那副题字被她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靳宴舟也看见了,他周身进入了一种无人的空寂,青灰色的烟雾徐徐升起,几许冷色溶入他瞳孔,疏离难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