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禹丞说:“新年快乐,明儿叫财务给你拨红包。”
不等他开口问,林星已经将他要的答案一股脑说出来。
“您找西雾姐啊,她过年没回家,留剧组呢。”
那荒郊野岭的也值得留?
邵禹丞眉头皱了下,又意味不明笑起来。他抬头看屋外万家灯火每一盏,原来也有人和他一样一盏都不曾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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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空气一向清新,早上还没到七点屋外就已经有鸟雀啾鸣的声音,推开窗子铺面的寒气,赵西雾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回头看电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屋里唯一一个可怜的供暖设备停工。
她除夕夜熬夜看剧本不小心睡过去了,后来醒来的时候就去山下镇子里赶初一的集市,买两条新鲜鲫鱼回去煲汤,日子一个人过的也算热热闹闹。
剧组要初五才能反工,赵西雾趁着这段放假的时间狠练剧里的一段舞蹈。
这天晚上她照常关掉最外面的铁门,前两天乡下阿伯说她一个小姑娘住不安全,牵了一只黄棕色的大狗栓在她门口,别说别人了,赵西雾自己靠近的时候都被吓一跳。
回屋的时候就听见外面一阵阵的狗叫,赵西雾起初没放心上,盘着腿坐在床上默背剧本。
后来窗外一声车喇叭将她惊醒。
“赵西雾,你栓个狗在门外是什么意思。”
气急败坏的声音,赵西雾楞了半响,找出踢进床底的拖鞋,慌忙跑到大门口。
车窗摇下半盏,是邵禹丞恶劣英气的一张脸,他凑过来吹了一口气,语气暧昧,“没打招呼过来,家里不会藏男人了吧?”
赵西雾没好气瞪他一眼,小院不大,门完全敞开刚刚好好让他一辆车通过。
夜色已经很深了,路两旁没有一点灯光,车前两盏大灯照亮她笔直而挺拔的腰身。
人瘦了不少,站风里像根芦苇似的轻飘飘。
邵禹丞停好车,朝她一招手,温香软玉在怀里,再郁闷的心情这会儿都散了不少。
他低下头咬住那小巧的耳垂。
赵西雾惊呼一声,下意识弓起腰背。
邵禹丞在她耳边顽劣的笑,极为满足她反应。
“什么破地方,没给你饭吃?”邵禹丞捏住她手腕,“几个月不见你瘦的没人样了?”
他嘴巴好毒舌。
赵西雾一把拍掉他的手,她还穿着练舞时候那套舞蹈服,走路的身段是自然而然的娉婷优雅。
“瘦了上镜才好看,摄影师前几天拍照回回都夸我呢。”“照片好看有什么用,我又不对着照片看你。”邵禹丞打开车门,手里拎了个什么东西出来,递过来,他下巴倨傲抬了下。
“饭店顺手打包的,林星说你想吃荠菜馅饺子。”
“小姑娘家家还怪挑的,韭菜、芹菜、白菜一个不吃,单单挑个最难找的。”
赵西雾往前走的脚步顿了一下,手里是沉甸甸的份量,可能怕她拿不稳,邵禹丞递到她手里之后并未松开她的手。
保温盒的热度还有他掌心的温度,她一下分不清暖到她心里的那份热度究竟来源于何。
譬如此时,她站在自己人生这出戏上,也忽然有些分不清真情与假意的界限。
打开双层的保温盒,饺子还带一点热度,没放汤。
最下面一层是小料碟,酱醋干碟一个不少,赵西雾没说话,夹了一口放进嘴里。
邵禹丞目光瞥过来,摆出一副随便看看的样子。
赵西雾顺手喂了他一个,靠过去的时候温声说,“哪家饭店的,味道真不错。”
邵禹丞哼笑一声:“你喜欢下回带你去。”
咬下饺子的时候他顺手把羽绒服拉链扯开,没等赵西雾看清,她感觉有什么东西被抛到她怀里。
第一感觉是烫,第二感觉是香。
热的感觉像是刚出锅的样子,带着点农家土锅炕的味道,是她记忆里家乡的味道。
她咬了一口,甜到心里去。
“你捂胸口里是怕他凉?”赵西雾目光朝他望过去,“你不会捂一路吧?”
邵禹丞塞了个饺子堵住她的嘴。
“吃就拉倒了,怎么还刨根究底的。”
赵西雾闷闷笑出了声,笑着笑着她笑出了眼泪。她想到上初中寄宿那回,那是他爸头一回去学校看她,两块饼捂在棉袄夹层,顶着寒风等着她来。
那块用体温保持热度的饼,是她对父爱的最初定义。
那也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她父亲欠下滔天赌债,从此消失。也许是跑了,也许是死了,谁也不知道。
所以爱到底是什么呢?
临行前最后看她一眼,上演一场眷恋情深的戏码,二十年却不闻不问,是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