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立刻放下刀叉抬头看她,她一双眼睛如水清亮,浅浅映着他轮廓,里面有不易察觉的依恋。
靳宴舟笑了下,绵长的京腔是玩世不恭的语调,他执调羹为她盛一碗温汤,淡淡开口。
“所以你不必要想着过去怎么样,你只要走自己最想要的那条路就可以。无论是怎样的选择,都要先爱自己,至于我爱你——”
又是一声轻笑掷下,散漫的无意,他摇摇头,夹杂点宠溺道——
“自然会追随你的步伐。”
钟意怔住,她刀具无意识戳住牛排边缘,呐呐道,“哪能让你追随我,你本来就在我前面。”
“这有什么关系呢,在爱里不是人人平等?上帝面前做祈祷的众生,难道也有高低贵贱之分?”靳宴舟目光近乎温和地落在她身上,“我不过比你多往前走了十年的路。”
到最后,他用近乎溺毙的语气哄着她:“意意,倘若你真心觉得我身在高位,那么,我自为你下高台。”
话说到这份上,她似乎不该有任何一丝一点的顾虑。
钟意心情一下雀跃起来,她回头冲他笑着眉眼弯弯。
“靳宴舟,我们就从今天起开始清零吧。”
靳宴舟哼笑一声,觉得今日总算有了点进展。
他举起手边的高脚杯,朝她偏头一笑,语气也多了几分如释重负的轻松惬意。
“祝我们都不会被过去困扰。”
钟意微微笑了起来,她尚且还未饮完一杯,又听靳宴舟下句说——
“祝你有坦荡光明,大好前途。”
这下她完全愣怔在原地,她和靳宴舟相对而坐,隔着温情脉脉的烛光,这下完全看清了他的面庞。
你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的爱天生如圣父,天性儒雅。
他爱她,却并不占有她。
而是要她一切如愿,要她振翅高飞,要她辉煌远大。
从餐厅出来的时候,钟意发自内心给了靳宴舟一个拥抱。
她站在这片繁华商区的高楼大厦前,视线完全凝在这个出现在她生命里的爱人,他像老师也像挚友,更像她永远的支撑。
无论他们走到什么样的未来,她都要发自肺腑的说一声“谢谢”。
靳宴舟眯着眼睛问她:“突然这么客气,是世界末日了吗?”
“这不是要分别了。”钟意勾了下唇角,冲他招招手,“下回见,靳宴舟。”
也许有根弦又断裂,也许她跨过了那根弦。
钟意说不上来那样的感觉,她只是感觉到那盘三分熟的牛排尚残有血气余热,叫她无畏的勇气渐渐从体内复苏。
倘若过去不能将他们困扰,那未来谁又能说得准哪一步。
钟意走到路口打车,她看着绿灯亮起,城市里的人群像白蚁,而她马上也要陷入这滚滚人潮中。
她和这儿绝大多数的普通人一样,有着平庸和普通,拼了命往精英的圈层里跃,其实也不过想要摆脱原生家庭的苦难和为生计奔波的辛酸。
和靳宴舟的一段露水情缘,分别的那一天其实在她心里早就操演千百遍。
山与鱼不同路,倘若没有那场初雪邂逅,他们的人生也不会相逢一程。
钟意比谁都要清楚这个道理,所以分开的时候她没有一丁点犹豫,她只是按照命运既定的路线取走,可现在命运出现了偏差——
她仰头瞻望的皎皎明月,奔赴她而来了。
钟意鼻头猛地一酸,她觉得自己需要好好想一想未来的路,却在拉开车把手的一霎那,被男人的手漫不经心压下。
靳宴舟嵌在光影错乱的一片繁华里,他朝她这么倾身过来,像一场梦里的迷幻,抵住她的时候又有格外真实的触感。
“刚想起来,刚喝了一杯酒,不能开车。”他拎一串车钥匙在面前晃,暗示意味十足。
钟意顺理成章问:“那我送你?”
靳宴舟也顺势答:“嗯……回你家行不行?”
车钥匙被她一把夺过去,钟意一面开车一边警告他,“你不要太得寸进尺。”
靳宴舟只低低笑着,他难得坐在副驾驶,这会有闲情逸致看她开车,趁她手忙脚乱找发动引擎的时候,好心凑过去替她系上安全带。
不过他倾身的姿势有点儿暧.昧,不可避免的肢体接触,靳宴舟最后只偏头从她唇上蹭过——一个轻轻的吻落下,他撑着手臂好整以暇看她反应,笑容难得恶劣。
钟意下意识舔了下唇,又觉得这动作含一点饮鸠止渴的意味,她立马停下了,不客气地扯住副驾驶的安全带将他牢牢禁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