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还是从这张床上下来,她倔强地走出这栋园林风格的五星级酒店,如同当初头也不回离开那座湖心别墅。她不再回头,不再眷恋,自然也看不见在她转身的那一霎那,男人黯淡的眸。
-
靳宴舟赶回京市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一进公司大门程绪宁就跑着迎接他进来。
原因无他,四点有场重要会议,他这个主持人久久未归,就像战局少了主将,军心总是不稳。
进会议室的前一刻,靳宴舟说,“给我一杯咖啡,还有——帮我订一张去姑苏的车票。”
程绪宁讶然:“您还要去找钟小姐?”
靳宴舟想了一下,回头又添了一句,“把这一周能买的票都买了吧。”
程绪宁熟练地打开订票软件,指尖在在购票界面停留,忍不住吐槽,“靳总还不如开设个京苏专线。”
岂料靳宴舟当真认真思忖了一下:“可以考虑。”
“帮我找个专职司机,往返京市和姑苏的。”
程绪宁站在原地已经彻底没话说,新来的秘书不知道情况,抱着一大堆文件跑过来问要送到靳宴舟哪个住址。
他笑了一声,递了张邮寄地址,带着几分揶揄道,“都寄到这位钟小姐家里吧,咱们靳总的心落人家家里了。”
秘书兀自愣在原地,捏着那张薄薄的纸片盘算着这位传闻中的钟小姐到底是何方神圣。
邵禹丞紧随其后走过来,他如今跟着靳宴舟一道初创公司,也算是意气风发,听了程绪宁的话,也跟着一道打趣,“不是我说,你们靳总可真能按耐住性子。有几年了吧?我以为他真把人忘了,谁知道人家小姑娘一哭,他立马就巴巴地飞过去。”
程绪宁可不敢和他一道开自己的上司的玩笑。
他轻咳一声,对上靳宴舟从不远处转来的视线,头皮下意识发紧,干脆在拐角处溜之大吉。
邵禹丞倒是无所谓,他单拎一件西服外套,往会议室里面瞧了眼,对面谈判的专家还没有到,他懒得装正经,身形一下松垮下来,语气懒洋洋的。
“里面的案子你感觉怎么样。:”
“难啃。”
靳宴舟慢条斯理抬起眸:“但是拿下来,我们的目标可以实现一大半。”
“不怕树大招风,不怕你家老爷子忌惮?”
“他只怕我不够有野心。”
邵禹丞笑了下,开玩笑道,“老爷子怕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放着现成的家业你不要,非要自力更生出来打拼。”
“你我都清楚,我这么些年的打拼是为了谁。”
靳宴舟半转过身来,轻薄的日光下,他只穿一件单层的白衬衫,倚在墙上微弯下身,隐约还能看见腰腹间下的肌肉线条,力量感十足。
到了这个年纪要说面孔仍然保留着少年气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但不知道为什么,邵禹丞看向靳宴舟,总觉得他挺立的肩头有股天塌下来都能扛的少年意气。
那是为爱冲锋的勇往直前。
他为一个女人无所顾忌,开创基业。
那是随着时光流逝逐渐失去的品质。
邵禹丞眼前晃了一下,岁月须臾而逝,他现如今为人处世比从前圆滑很多,不会再直来直去讨人嫌,只若无其事说了句,“办法多得很,只要不娶进门就没那么多麻烦。”
“但我想给她一个名分。”
靳宴舟顿了下,接着说,“绝不叫她有一丝委屈跟着我。”
邵禹丞哧笑一声:“所以说,你走了一条最难的路。”
-
钟奶奶的葬礼一过,钟意再也没见过靳宴舟。
他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也是个极注重分寸的人。就好像倘若她的世界不为他敞开大门,那他是绝不会往里面多踏一步。
上流社会将其称之为绅士必备的良好礼仪,在钟意看来这是他们游走于两性关系的游刃有余,对爱的天性自由和可有可无。
她痛恨自己随时随地为他心动的这种本能,干脆蒙着脑袋固执地不肯往外踏出一步。
这段时间她呆在教学楼的时间几乎算得上是这儿的常住人口,时间久了风声传出去,连温怀若都赶过来关心她的心理状态。
钟意无奈叹了一口气,脑袋从厚厚的毕业论文里抬起,她的语气不乏哀怨。
“我天天耗死在教室还不是因为老师您把我的论文统统都打了回来。”
温怀若轻笑一声:“严师出高徒的道理没听过?”
“我只知道我是一头快要累死的驴。”
钟意长长叹息一声,拔下充电器,继续抱着笔记本开始改论文,她的脑袋趴在电脑触控板上,小小的一团,像脸颊鼓起来的仓鼠,因为长久待在空气不流通的室内,她脸上有着自己没察觉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