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到这儿就算终止。
程绪宁自觉下面的话题不能深究,方向盘打了个转,他忽然笑了一下,爱屋及乌到这个份上,风月场上居然还有人说靳宴舟冷心无情。
车在别墅门口停下。
这儿已经彻底改头换面,不再有声色犬马的游戏场,只遥遥立着一位素面朝天的女主人。
钟意推门缓缓向他们走过来。
她穿一身青色旗袍,于凛冬是绝一份的清冷,娉娉袅袅走过来,像一川烟雨,顷刻叫人梦回江南。
靳宴舟从车上下来,偏头看过来。
他眉目如昔深邃,侧眸望过来却蕴藉笑意,招招手,让她走过来。
钟意慢慢走过去。
她的心砰砰乱跳,几乎不敢直视他眼睛。
她低头看见他袖扣上那枚金色闪亮的袖扣,云纹镌刻的边缘线,她小心翼翼刻上自己姓名。
不记得当时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只记得刻上姓名的那一刻,她心里难以驱散的窃喜。
钟意咬了下唇,和他说,“我做了一个决定。”
靳宴舟抬头看她,他伸手轻轻抬起她下巴,语气很是温煦,“意意,抬起头说话。”
“我丢掉了你送我的包。”
“是这只吗?”
靳宴舟折身拿过车里的包,指尖勾着包带,他语气懒洋洋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喜欢这只,我再为你买别的。”
钟意睫毛猛的一颤,她伸出手往包里一摸,空荡荡的里面什么都没有。
那三封烙铁似的推荐信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插满玫瑰的空白brikin。
多浪漫的情人啊。
价值不菲的稀有brikin就被他随手拿来作花篮。
钟意睫毛湿濡,她仰头看向靳宴舟,他的面庞里满是千金一纵的轻狂与肆意,可惜她还有些幼稚的清高,像一个即将成年的孩童,坚守着最后一丝清明底线。
钟意把那束花抱在怀里,她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这是她很少会有的脆弱姿态,说出来的话却无比清晰而明确。
她说:“靳宴舟,我不想出国,不想守着一个人过一辈子。”
靳宴舟温和地看向她,他身上兼顾成熟与恣意两种气质,每当钟意想要有所表达的时候,他就会顷刻收掉一切不正经神色,像一个最完美无缺的倾听者,赞许着等待她的情绪。
钟意在他这种无声的纵容下渐渐心胸开阔,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看着他的眼睛说:“我想出去看世界,但不是因为你。”
靳宴舟唇角勾了下,她总能给出一个让他没想到的答案。
有点儿像欧亨利式结尾,仔细想想,又觉得和她这个人无比契合。
“没问题。”
靳宴舟低低笑了起来,他握住她的手,低头覆之深深一吻,胸前的花束因为他们相拥的姿态而被碾压零落。
他笑得动人,对她几乎是没有底线的纵容,指着艳红珍稀的玫瑰花懒懒道——
“你若不要远大前途,那我便用爱为你束花。”
钟意的眼泪又顺着眼角淌下来,她捏着指尖破皮的一块地方——那是她刚刚伸手摸包的时候被里面的花枝扎了刺。
她想,这一份爱于她而言,是她心甘情愿踩下的荆棘。
她要哭,眼泪就止不住。
靳宴舟手边又没有纸巾,只好指腹拂过她眼下。
轻轻柔柔一阵风似的掠过,他啧了一声,语气缠绵。
“我们意意怎么那么多水。”
钟意恼怒瞪了他一眼,搭配旗袍的方根鞋子被她毫不客气抬起来踩下去。靳宴舟侧身避让,笑容不吝,他心里是住着两个人,一半有孩子气的浪荡,一半是让人无可招架的温柔缱绻。
这儿静悄悄的,靳宴舟看了她一眼。
他忽然低头解下手边的袖扣,熨帖放于西装最里侧口袋。
这动作放在他身上是有些有违的,然而这枚袖扣是钟意送他的生日礼物,因为这层寓意,莫名就有些情意绵绵的味道。
钟意默不作声看他动作,看他没所谓地扯了下西装领带。
昂贵的被他皱巴巴扯作一团,他伸手,动作却很温柔地擦去她眼泪。
钟意吸了一下鼻子,眼泪掉得更狠了。
靳宴舟动作微微顿了一下,他唇间溢出一声轻笑,尽职尽责为她擦眼泪,拉长的语调,无奈的妥协。
他笑的肆意:“真是——败给你了。”
钟意小声为自己辩解:“没有人会送我花。”
“我是不被祝福生下来的小孩,是爸爸讨厌的拖油瓶,是妈妈憎恶的赔钱货,我收到的第一枝花,是你送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