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怎么瞧着,郁侍卫眼下有些乌青?”
郁宴稍稍偏过头,“郡主看错了。”
这话冷冷淡淡的,丝毫情绪都不带。
安也听在耳中,觉得他如今,竟要比刚和他认识时还要疏远些。
……看来昨夜真是冒进了。
安也心中涌出些懊恼。
“下山吧。”不知要如何弥补,安也想了想,只能道。
不等三人动身,身后一个声音远远传来,“安施主留步!”
安也转过头,正见戒妄小和尚手中捧着一方木盒,正快步往这边走。
他面上带着淡淡笑意,离得近了,将木盒递于安也。
“安施主,这是主持赠与你的。”
安也一怔,揭开木盒上的绸布一看,竟是一座通体雪白的白玉观音。
“这等贵重之物,缘何要赠与我?”她问。
戒妄轻轻叹口气,“长公主殿下在时,时常在寺中礼佛,香火钱亦是捐了不少。她仙去时,我等帮不上忙,只能赠卿观音一座,愿郡主往后余生,安康顺遂。”
往后余生,安康顺遂。
安也手捧那尊观音,突然觉得它比方才重上许多。
她弯起唇,朝戒妄深深一拜,“多谢。”
戒妄也朝她鞠了一躬,只摇摇头,转身往寺中而去。
斜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安也将木盒递给郁宴,抬步往山下走。
她不曾看见,那双属于男子的宽大手掌在接过观音像时,竟微微颤抖起来。
清风拂过绸布,露出观音像座下瓷白一角。
郁宴如同烫到一般,半分都不敢再看。
*
晋王府,书房。
荣晋之脚下一片狼藉,尽是被他撕烂,砸坏的各物。
手中那张薄薄信笺被他揉成一团,紧紧捏在掌心。
是南境五皇子李鸿的回信。
信中只有写了一句话:君子谋道不谋食,不与背信弃义者为伍。
“拿火盆来!”他怒道。
“是。”吴二战战兢兢缩在一旁,闻言快步跑出门。
木门因为他的走动发生轻响,拨乱荣晋之神经,他复又抓过桌上松青澄泥砚,猛地朝房门砸去。
“哐当!”木门发出一声巨响,和多年前的声音如出一辙。
……
小荣晋之看着眼前昏迷的人,举起刀。
那柄染血的钢刀自空中划过一道,片刻之后,停在男人颈前。
山洞中很昏暗,还散发着一股难言的腐臭味道。
先前他为看清男人具体模样,如今凑得近了,才发现他身上穿着的衣裳不一般。虽看着不大合身,又破旧了些,却是上好的织锦。
织锦,很值钱。
荣晋之自小混在井市,入军营前,还在花楼中待过一阵,认得这个料子。
这人不是军营中的人,好像还很有钱。
那一刻,十二岁的小荣晋之如是想。
他小心翼翼向前探过眼前人的鼻息,很微弱,像是快要死了。
他稍稍放心,将手中刀具丢去一旁,去摸那人的衣裳。
既然能穿这种衣裳,说不准身上还有些值钱的东西。他本就后悔入军营,若是真的找到银子,他便逃出去,再也不回来了。
但他的手刚想探进那人的衣裳,便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
小荣晋之一惊,想要将手撤回去,却丝毫动摇不了面前人的力道,想要转身去拿自己的刀,却被那人提前一步,举剑横在颈前。
他哪来的剑?他怎么没看到有剑?!
“你是何人?”小荣晋之听到那人冷冷道。
他说话带了些口音,不是荣晋之熟悉的大堰调子,反而像是夏国的习惯。
小荣晋之颤抖起来,他不敢动,只唯唯诺诺道:“我,我见你昏迷在此,原本想救你……”
那人的眸色很黑,眼中似乎含着无尽暗渊,他蹙着眉,上下打量了一遍荣晋之,语气稍缓,“你不是夏国的人?”
“我、我是堰国的……”
“你方才,是真的要救我?”
“是,是!”荣晋之自怀中摸出一个冷硬的饼子,“我见你脸色不好,像是饿晕的,我带了吃的……”
那人终于放下剑。
他看模样,应该于荣晋之差不多的年纪,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的信了荣晋之。
他接过饼子,眉宇舒展开来,“谢谢。”
吃了几口,他又问:“有水吗?”
“有,有的。”荣晋之又自怀中掏出水壶。
两人重新坐下。
山洞中没有点灯,有水声滴滴答答的传来,不知是水,还是血。
荣晋之悄悄挪了挪身子,将自己的钢刀捡起,思考着杀死这个人的可能性。
这人速度很快,他从未见过这样快的速度,就算是那个常常冲在最前头的镇远大将军,也没有他这种反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