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晋之收回拳,看也未看流血的手背,大步往院外走去。
随他而来的侍从门静默随他尽数撤走,不过片刻,偌大院中,便只剩下安也和站在一旁的小桃。
小桃看着那扇已然破败的木门,吓得双脚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安也离他最近,也是第一次看到荣晋之如此可怕的模样,她心有余悸的瞥了一眼屏风,稳了稳心绪,对小桃道:“时候不早,小桃,你也去休息吧。”
小桃双脚发软,声音还打着颤,她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问道:“夫人身体如何?可是受了伤?王爷那副模样,当真可怕极了……”
“我无事。今日之事,辛苦你了,明日你去库房多要些银两,就说是我想要置办些首饰。要来之后,自己收着,去买点好吃的压压惊。”
“不,不用的。”小桃缓过神,站起身道:“夫人无事便好,小桃不需要什么赏赐的。”
安也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对她道:“你只管去便是,你是我的人,我不会委屈了你。”
小桃终于高兴起来,不是因为银两,而是安也言语中的重视。她用力点点头,刚才被荣晋之带来的恐惧一扫而空,“谢夫人!”
小桃走后,安也依旧没有点灯。
她转过身,纤长的颈线自黑暗中白的发光,月光透过大敞的房门落在她身上,如梦如幻,似鬼似仙。
郁宴自屏风后走出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安也。
安也抬眼,与他四目相对,笑起来:“郁侍卫,我的卧房可好看?”
郁宴抿抿唇,指着她床前的食盒问:“这个,为何在此?”
安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哦’了一声,缓缓道:“不知是谁送来的食盒,我看着好看,便想日日都看,就放在这里了。”
郁宴一怔。
她不知道是他送的吗?
他沉默片刻,又道:“……就算喜爱,何不放在桌下?”
“我的东西,我想放在哪里,便在哪里。”安也上前几步,伸出手,指尖自食盒提手处轻轻磨蹭,“我还想要抱着它睡……郁侍卫,你这般在意,这食盒,莫不是你送的?”
那根葱白的指尖与木质把手相交,一下下的,似乎揉进郁宴心里。
他猝不及防又想到那个迷蒙中的唇,双颊有些发烫,他狼狈的转过身,吐出一句:“属下告退。”
“郁侍卫!”
郁宴停住脚步。
女人的声音在夜风之中,显得格外清晰,“我中了药后,可对你做过什么事?”
郁宴脑内轰然炸开。
他竭力稳住呼吸,掌心紧攥,许久之后,才轻声道:“……未曾。”
……
郁宴自偏院狼狈而出,行至自己院前时,吴二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他压下心中纷乱的思绪,向前道:“吴侍卫。”
吴二见他归来,疑惑问:“郁侍卫刚才去了何处?我四处都找不到你。”
郁宴没有回答,而是上前推开门,一边问道:“何事?”
“嗳嗳,莫开了。”吴二伸出手,挡在郁宴前头,“王爷寻你过去。”
郁宴开门的动作一顿。
吴二继续道:“今日王爷心情不好,已经在书房摔过不少东西了,你去了,可得多注意些,小心把火烧自己身上。”
“多谢。”郁宴点头,重新关上门,随吴二一同往书房而去。
书房房门紧闭,郁宴停在门前,淡声道:“王爷。”
“进来。”荣晋之声音阴沉,自房中传来。
郁宴闻声推门,随后便见荣晋之满面怒容,正端坐在太师椅上,周遭地面,全是碎到看不清原貌的瓷片。
郁宴面不改色的跪在瓷片之上,垂下头。
荣晋之阴狠的目光停在他身上许久,有鲜血顺着郁宴扎进膝盖的瓷片上流出,他才道:“今日是你将夫人送回的?”
“是。”
“你碰了她?”
郁宴垂眼,没有回答,而是道:“夫人清白之身,属下不敢逾矩。”
“那你是如何将她带离出宫的?是抱?还是背?”
郁宴沉默。
荣晋之见他不答,怒意更甚,他青筋暴起,一掌拍在桌上,喊道:“吴二,将他拖下去!送进地牢好好反省!”
吴二在一旁瑟瑟发抖,闻言惊得长大了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劝道:“王爷,不可啊!郁侍卫对王爷忠心耿耿,劳苦功高,如今又救了夫人,他也是形势紧迫,迫不得已啊!”
被吴二这样一说,荣晋之已经被怒火烧毁的理智才稍稍回笼,顿觉些许后悔。
郁宴和府中其他侍卫不同,他能在晋王府,不过是因为十年前的一句承诺,此后战场杀敌,还要靠他,如今若真罚了他,寒了他的心,怕是两败俱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