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的血与黑衣融在一起,斑驳不清。
她看到郁宴侧脸上留下的鞭痕, 哽咽道:“你怎么才来呀。”
“还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都不好看了。
她伸出手, 在他疤痕上轻轻触过,想要去摸, 又怕弄疼了他。
郁宴颤抖着抚上那只手, 依旧小心翼翼的, 他说, “抱歉,属下来迟了。”
他站起身, 将安也轻轻放在地上, 又偏过头, 避开安也的手, 说, “属下身上脏, 郡主不要碰。”
战场中静了片刻,随后便见一个亲卫首领挡在荣晋之面前,怒骂道:“站着干什么!没看到有人来了吗!给我杀!”
周遭的士兵举起长刀,想要上前。
“等等!”荣晋之抬起手,他紧紧瞪着那个本该在牢狱中的男人,似要将他千刀万剐。
但他咬着牙,看着他怀中的女人,还是道:“小心些,莫要伤了皇后!”
听闻此言,士兵们茫然的互相看看,倒是有些畏手畏脚,不知所措。
这是在战场,战场处处是危险,哪里有勿伤这回事。
“郡主不愿意嫁给晋王吗?”郁宴没有理会周遭的人,他轻声问。
安也心里酸涩又柔软,她不理会郁宴的躲闪,偏偏又抚上他的脸,重重点头道,“是,我不愿。”
“好。”郁宴看着她,目光如水般柔和。
安也感觉一只微凉的掌心盖在她的手上,只一瞬便又放开,脸颊自她手中脱离。
他要为郡主做最后一件事。
“郁宴!别忘了你的身份!你要叛主吗!”荣晋之喊。
郁宴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挽起剑。
荣晋之瞳孔微缩,他不知为何,几乎是下意识的喊:“拦住他!”
一片浓雾中,萧瑟东风里,一声尖锐的剑鸣之声撼天动地,战场上的所有人,只看到一道黑色身影自烈烈红衣身旁飞身而去,直直迎上马背上的荣晋之。
“当——”
是郁宴的剑刃迎上荣晋之长剑的声音。
“保护王爷!”
士兵们如梦初醒,他们嘶吼着上前,想要将荣晋之护在后头,弓箭手拉开弓,对郁宴射去,可是已经晚了。
“绝不可——”荣晋之身旁的亲卫拦不住他,嘶吼声散在尖锐风声中。
荣晋之手中的长剑一寸寸断裂,他骨颤肉惊,那把银白色的长剑在他瞳孔中一点点放大,似乎还带着凌冽的剑光。
下一瞬,他闷哼一声,胸口传来一阵剧痛。
有一柄长剑将他穿胸而过,温热鲜血迸发出来,落在他身下雪白的马匹上。
有人在惊叫,也有箭矢穿过疾风,贯穿那黑衣之人的臂膀。
这些,荣晋之都听不到了,他身子一软,自马背跌下,滚落进沙尘里。
那个骄傲的人,在离梦想最近的时刻,摔下马去。
他吐出一口血,心里万般情绪交杂,有些悔恨,有些惶恐,可临到最后,却是只剩下那个轻轻叫他“晋郎”的女人。
“王爷!”
“快找军医!保护王爷!”
“为王爷报仇!!”
无数刀剑落在郁宴身上,而被围在中间的男人却是依旧什么神色,他举起那把不甚熟悉的剑,一人迎上千人。
刀剑落在他身上,箭矢刺破他的肌肤,万丈霞光为他一人绽放,成百上千的士兵对上他,竟无一人让他倒下。
那些愤怒的士兵眼中渐渐染上些害怕,他们忍不住想,这人……莫不是一个不知疼痛的怪物么?
安也跌跌撞撞上前,她喊着,“郁宴!你停下!你回来!”
可是没有人回答她。
封倩然趁乱扶起李鸿,她喊:“荣晋之死了!造反乃是死罪,你们此刻投降,圣上不会追究!”
一切在外围的士兵看不到荣晋之的情况,只听到这声,便开始踌蹴起来。
死在郁宴剑下的人愈来愈多,竟让他们产生了一种,那个人不可能败的感觉。
他们会死。
晋王死了,他们还需要拼上命厮杀吗?
有人退缩,他们还有妻儿,他们不想死。若那将军说的是真的呢?投降,便可以保住命吗?
很快,有人拔出刀,砍向自己身旁的士兵,他们喊:“我们造反不过是逼不得已,杀了反贼,将功补过!!”
越来越多的士兵倒戈,他们割去战袍,在自己手臂扎上白布,以表归顺。
他们不再围攻郁宴,而是与同样战甲的人厮杀起来。
荣晋之身侧的亲兵扛起还在流血的荣晋之,在一片混乱之中大喊,“王爷没有死!都回来!”
然而没有人听他的,周遭乱成一团,变成血与海的地狱。
安也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两个厮杀的士兵,宽大的红衣被她踩在脚下,杂沓芜杂之中,一个人浑身浴血,他伸出手掌牵起她,对她说:“我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