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定不会再让他带她走了。
一阵不大的抽剑声音响起,不歇出鞘。
郁宴没有取人性命,只是轻巧的将逼来的武器一一打退。
他是这世间最锋利的那把剑,身如游龙,剑气如虹。
渐渐的,上百人对上一人,竟是有些不敌。
落在地上哀嚎的人越来越多,人墙包裹中的郁宴渐渐显露出来。
除开不歇剑身之上沾着的鲜红血珠,他依旧是那副安静的模样,眉目淡淡。仿佛刚才经历的不是一场战斗,而是正站在一侧静静赏花。
郁宴知晓自己的时间到了。
就像是安也讲的那个孙悟空的故事一样,变身术的时间一到,便要恢复他原本满身污秽的模样。
可他却有些不甘心。
他想要亲自再看一看郡主。想要再见她一面,一面就好。
他想与她解释,他并不是有意隐瞒她。
他没有浪费时间,每一次挥剑都很快,却是恰到好处,只是将自己身旁坏绕的侍卫打伤逼退。
“郁宴。”刀光剑影之间,荣晋之突然开口。
“你忘了你的身份了吗?”
郁宴一顿。
一柄长刀自他身侧落下,削去几缕乌黑的发丝。
“你也莫要怪我。一个夏国奸细,若你不乖乖就擒,整个王府都会被你连累。”荣晋之道:“不仅是我,还有安也。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女人,若有了私通外敌的罪名,该是什么下场,你可知晓?”
郁宴动作明显慢下来。
那些原本半点碰不到他的刀剑渐渐自他身上留下痕迹,他身上的黑衣被割开无数口子,露出里面渗血的肌肤。
荣晋之目光一暗,看着郁宴露出的破绽,面色阴沉。
不过是‘安也’两个字,就能让他方寸大乱。
他们之间,果真是有私情!
不过是一个侍卫,一个奸细,竟敢抢他的女人!
他咬牙切齿,骤然夺过身侧侍卫手中的弓箭,使力拉满弓弦。
一道破空之声响起,灰色箭羽划过长空,直直贯通郁宴手臂。
温热的鲜血飞溅而出,‘叮——’的一声,不歇落在地上。
“拿下他!”烟尘斗乱之间,荣晋之的声音发喊连天。
……
荣晋之刻意选在里偏院较远的位置,这场打斗,悄无声息的开始,又悄无声息的落幕。
郁宴被擒一事,荣晋之捂得很紧,他封锁了消息,谁都没有惊动。
晋王府大门紧闭,封倩然来访时,也被挡在外面。
就算是晋王府中的家奴,也鲜少有人知晓,晋王府的地牢下面,其实还藏着一层石牢。
那是荣晋之为了自己的大业所备下的。
石牢不见阳光,常年裹挟着刺骨的阴冷。两盏油灯挂在石壁之上,堪堪将浓黑的室内照亮。
灯影幢幢之处,一个男人被粗重铁链悬吊起来,他的黑衣染血,鲜血顺着斑驳的身体流下,落在他脚下的地面上。
就算如此,他的面容依旧是淡淡的,只双目紧闭,看不出丝毫痛色。
荣晋之接过吴二奉上的清茶,听着骨鞭一下下抽打在郁宴身上的声音。
他面上闲适,捏在茶盏上的指尖却是泛着白。
郁宴啊。
不愧是郁宴,受到这般极刑,竟是连一声都未吭。
他抬起手,示意行刑之人停下。
“夏朝的二皇子。”他开口,声音沉沉,“你原本叫什么?”
郁宴闭着眼,没有回答。
许是头顶的那把刀实在的悬了太久太久,如今落下之时,他却是平静的。
荣晋之说的没错,他的身份这样敏感,若是他逃出去,再被人查出来,晋王府的所有人,都会被他连累。
最好的办法,便是让荣晋之擒住他,用的他命来换晋王府所有人的命。
只是……他想起安也。
他还没有兑现带郡主走的承诺。
没有了他,郡主或许还有其他的侍卫,只是,那些侍卫,会如他一样对她好吗?
她送了他礼物,他却没有来得及送她些什么。
还有他的包裹。
时间太急了,他没有办法再把自己的包裹给她。
郡主……
郁宴回想着自己见过的,郡主所有的样子。
她戴着面具演戏时,她高兴大笑时,她伤心落泪时,她惶恐不安时……她亲吻他时。
他应该感谢上苍,在他死前予他这样美好的郡主。
一片朦胧的黑暗中,他稍稍弯起唇。
见他不答,荣晋之拨开面前站着行刑的侍卫,将骨鞭拿过,又问:“那你说说,你来大堰有什么目的?”
荣晋之想起他第一次见郁宴时的模样。
拜面前之人所赐,那样弱小的他,再也不会出现了。
算算时间,那时候,应该就是郁宴杀了夏国先王逃亡时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