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王懿能说出这样的话，是皇后根本没想到的。
以她对王懿的了解，在小事上，王懿是一个好父亲，可以满足她的一些无伤大雅的愿望，小的时候对她甚至都算得上宠溺。
可一旦事关王家，王懿就会变为那个铁面无私的家主，不论是她还是其他人，王懿都不会心软。
就好比这一次，身为王家一员，不管是赢是输，王懿都会让皇后和王家共进退才对。可现在王懿突然告诉她，要送她离开，着实让皇后不敢置信。
她定定的看着王懿，这一刻，突然好像不怎么认识他了。
王懿见她呆住的样子，不由笑了：“这么惊讶？”
皇后猛然从恍惚中回神，敛住眉目间的情绪：“确实惊讶，父亲向来公正无私，我以为……”
“姝尤。”王懿轻叹，“我承认，我是个合格的家主，却从不是个合格的父亲。可今天，我也想任性一次，不想继续理智，姝尤，走吧，好好活着，就算是父亲……对你最后的补偿。”
皇后闭了闭眼睛，良久，笑着摇了摇头：“我走不了的。”
王懿急了：“可以走！我会安排！”
“父亲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皇后抬眼看着他，微微的笑，“一旦我走了，军中动荡，人心不稳，到时候别说继续攻城，恐怕连基本的部署都要溃散。”
“王家不是只有我们一支，一旦因为我直接导致败局，父亲该如何解释，又该如何承担由此引起的一系列后果和反应？”
皇后的身份，何尝不是某种稳定人心的存在。
皇后一走，几乎等同于明晃晃的告诉众人，王家没希望了，即将面临的是必败的局面。
这样的情况下，一切只会更加糟糕。
如果按部就班的打下去，最后战败，无外乎就是以死来结束一切。
可如果中途动荡，谁也无法预料，那些旁支，以及归顺王懿的大臣，会做出些什么样的事情来。
到时候，一切将不再可控，也许会有更多的密辛被挖出来，也许连远在极南的王氏旁系都会被拖出来连坐。
等真到了那个地步，可就不是一死能了事的了。
王懿为王氏家族筹谋了一辈子，又怎么会容许，王家的一切彻底败在他的手中呢？
所以，送皇后离开，本就是一件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事。
第690章 家主
皇后这一番话，让王懿沉默了下来。
他何尝不知道皇后说的都是事实，这个时候让皇后离开，可能会引发一系列难以预料的局面。
他作为家主，无论如何，也不该做出这样的决定。
可王懿就是心软了，他和王家亏欠皇后太多，到了最后这一刻，王懿突然没办法，狠下心拉着这个女儿一起去死。
送皇后离开，或许是他作为父亲的，最后一点仁慈。
王懿闭了闭眼睛：“姝尤，父亲……”
“我知道。”皇后再次打断了他，轻轻一笑，“我知道父亲不希望我死，但我也知道，如果我真走了，倘若一切变得难以收场，父亲面对一堆焦头烂额的事情时，也许内心深处，会为今日之举感到后悔。”
“为父不会！”王懿像是想证明些什么，说得果断而迅速，“既然做了这么决定，不管日后如何，我都能一力承担。”
“会不会，父亲心里再清楚不过。”皇后没和王懿争，只淡然而冷静的说，“在父亲心里，没什么比家族更重要，就算此次败了，南边那些旁支，父亲也一定会保下，不会让王氏家族彻底断绝。”
王懿是个认为家族大过天的人，早在当初谋权之时，就以分裂为由，和王家旁系断绝了关系，并且把人赶去了极南之地。
所有人都以为，王家旁系已从王氏除名，自此再无瓜葛。
可实际上，王懿那么做，是为了无论在何种境地，都能保住王家血脉。
争权之路阻碍重重，稍有不慎就是全家满门倾覆，王懿和旁系当家彻夜长谈，最终才做出了这样一个决定，明面上断绝牵扯，让旁系之人和主家彻底断了关系，由此，不论发生什么，旁系都不至于被主家牵连，和主家以同罪论处。
这些年，两边似乎真的视对方如仇敌，没再有任何往来的迹象，可无人知道，旁系一直在暗中帮助主家，不论是军需辎重，还是银钱，始终以王家人独有的渠道，源源不断的送至王懿需要的任何地方。
主家和旁系的关系从未割裂，这是早就商议好的事情。
如果王懿胜了，旁系将正式回归主家，共享荣华；若王懿败了，旁系则蛰伏南边，韬光养晦，以期东山再起。
这个秘密，王家许多人都知道，他们也愿意为了王氏家族的繁荣长存，对此守口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