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还好吗?”
这月夜静得要命,陆藏之轻轻问。
陈芒也轻轻答:“陈骏在看守所,应该过几个月,法院就能开庭审理了。”
“嗯。”陆藏之放下月饼盒,拿起一块递给他。
陈芒神情淡淡的,接过,指尖苍白,转而小心翼翼地倾身把月饼码在碑前。
陆藏之见状,又拿出三块准备帮他上供,被陈芒一挥手拒绝了。“一块就够。人死不能复生,供品又不能真吃,别浪费了。带回去吃吧。”
陆藏之便随意地靠着一旁的石栏坐下,看着他。他在看月亮。
时间如此流淌,一时无话。
明月何皎皎,它按照既定轨迹随星瀚转动,转起我的命运,与人生。我们从未停滞,我们必将前行。这世界就没有绝对静止。
最终,陆藏之先打破了寂静:“每节课的笔记我帮你记了,作业也全都收好了,正确答案在我自己那份上面订正过。……你回来上课吗?”
陈芒和他对视,眼睛一点点睁大,而后,又垂下头,不语。
陆藏之站起身。
“跟我回家吧。我们回家吃月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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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破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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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芒右腿骨折被估为轻伤二级,施暴者陈骏因故意伤人被看守所拘留,移交法院留待三个月后开庭审理。丰台那三千租金这个月刚进账,辗转过后还是落到了陈芒手上。
他自由了。
和平街道路两侧的行道树,一边是国槐,一边是银杏,风吹过,金叶纷飞。
少年身穿蓝白校服,一个推着另一个的轮椅,走过大道。拐进胡同,又扎进杨树的天地,满目金黄。
落叶在脚下哗啦,哗啦。
“Ohhhhh我们小组终于人齐喽!”
梁辰起立欢呼!恭请陆藏之把人从前门推进来。于是全班都看向陈芒,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一个个盯得他想死在地缝里。
王文轩眼珠子要掉出来了:“卧槽了,敢情您养伤去了呀陈哥!你这你这你这,谁那么大本事啊?还能站起来不?”
陈芒脸都绿了:“我能站起来还用他推吗!”
“不可思议……”
“靠……”
唧唧喳喳唧唧喳喳。
的确,动不动就跟拎着人脑袋哐哐往墙上撞的小魔头小霸王,瘸了,的确值得一叙。
陆藏之推着他慢慢走进过道,没忍住笑出声。
“……”当即!陈芒扭头甩了对飞刀眼,瞪着他——你笑你妈我听见了!!
陆藏之立马一抿唇,抿成一条线表示闭嘴。
“哼。”陈芒很气,自己吭吭吭吭摇起轮椅先走一步了。
吭吭吭吭。
陆藏之追上去把他的椅子拉开,给轮椅腾地儿,陈芒这才坐进去。他看着桌上整整齐齐摞着一扎高的作业,叹了口气——又落课了,还落了不少。
说真的,如果考警校的时候政审过不了……
那这学不上算了。
反正理想是实现不了了。
死了算了。
来这上什么课呢?
“船到桥头自然直。”陆藏之忽然说,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
陈芒只说:“你不懂。都怪你……”
陆藏之笑笑,不再多解释,自顾自从那一摞里抽出他那本夹着好多卷子的数学笔记,从第一张卷子那翻开,给他看:“这课是新课,讲平面向量的概念和运算,这几张是作业。”说完又往后翻,这一页又夹了好几张卷子,“从这开始讲的平面向量基本定理,这是第一个平行的,你自己看,这是作业。……”
陈芒默默听着他的介绍,大致对数学新课的框架有了概念。他看着自己笔记本上并不属于自己的字迹,以及同自己如出一辙的记载方式,心情复杂。作业卷上,题号被密密麻麻地圈起或勾选,他伸手指了其中一个:“这是什么?”
“我挑出来的题型,有重复的就划去了。”陆藏之说,“我知道你回来肯定要补课,但这都落下半个多月的内容了,学校里光阴似箭,你哪有时间都写完。”
陈芒又不说话了。
熟悉的班级,蓝白校服,活泼的同学们,铺天盖地的讨论,还有身旁可靠的陆藏之。
阳光,朝气,书卷翻动的声音,娓娓低语。
好一会儿,他开口:“都写完。国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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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1日,国庆节,是个雨天,小雨。
陆致远难得休息,在家里给两个孩子做午饭。自从陈芒搬回来起,他还没怎么去陆藏之房间跟他一起复习过,可能因为暑假的时候把大半基础都补了回来,现在完全可以自学,所以一直一个人闷在屋里。今天放假也是,起个大早,闷一上午了,也不说话。
锅铲噼啪扒拉几下,盛出一盘清炒西兰花,跟一大盘红烧带鱼一起端上桌。陆致远回到厨房刷锅,唤道:“藏之,拿碗盛饭,叫小陈出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