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总是很好哄的,二丫被她这么一说,神情眼见着放松了下来,留下一句祝福她早日找到如意郎君的话,跟着一名护卫走了,不知道是直接被送回家还是转交到山庄下人手里。
立在门廊处围观了全程的云山目瞪口呆,不可置信道:“这丫头怎么这样?殿下传召亲问事宜,她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居然还说殿下的坏话?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阮问颖替其分辩了两句:“不过一个乡野丫头,又不知晓殿下的身份,哪里懂得这些。”
云山不敢反驳,咕哝道:“反正我不觉得殿下可怕。姑娘也不要被她带偏了,论起如意郎君,天底下只有我们家殿下配得上姑娘,旁的人谁也比不过。”
山黎正从一旁的耳室里转出来,闻听此言,当即斥道:“姑娘跟前说什么浑话?好好的正经事不干,成日里胡言乱语些有的没的,当心被殿下知道了问罪。”
云山不怵,嘻嘻笑道:“姐姐明鉴,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普天之下,除了我们殿下,还有人配得上阮姑娘吗?”
山黎又是一瞪眼:“谁要听你的真心假心?”
话毕不再理会,只专注对着阮问颖行礼,把她送回了阁间。
阁间内,杨世醒已经坐回到了案边,云母珠串的帘帐垂下,隔绝了外边的喧嚣。
听到动静,他懒懒抬起一侧眼皮:“终于想起回来了?”
见着他,阮问颖忍不住想起二丫在临行前说的那些话,心里有些发虚,也有些羞赧。
她若无其事道:“我才出去不过一会儿,怎么就成终于了?”
上前在他身旁坐下,询问:“你怎么回到这里来了?不看外面的热闹了?”
杨世醒道:“我本来就不是为了看热闹来的。先前是你硬要拉着我,我才给你两分面子。”
他说得随意而又轻慢,听得阮问颖不由莞尔,心想,还真有几分骄纵不屑的模样,难怪二丫会被吓到。
她道:“你知道方才在外面,二丫都和我说了什么吗?”
对方依然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说了什么?”
她道:“说你凶,说你可怕,让我不要嫁给你。”
杨世醒的眉慢慢挑了起来:“你确定?这是她对你说的原话?”
她道:“确定。”
“那你怎么回答的?”
“自然是让她放心,说我还没有嫁人。”
杨世醒从鼻息里逸出一声哼笑:“自然?你不觉得这个词用得有些不太对吗?”
“哪有,我觉得挺好的啊。”阮问颖装傻,“而且这件事的重点也不在于我的回答——那丫头胆子这么小,居然还敢在误以为你是我夫君的情况下说你不好,可见是真心被你吓到了。表哥,你是不是该反省下自己?不求你和蔼可亲,也不能凶神恶煞到止小儿夜啼的程度。”
杨世醒对此的回答是又一声嗤笑:“误以为我是你夫君?看来她还不算太蠢。”
她故意蹙眉,装出一副不赞同的模样:“你就是老用这副口吻说话,才会让别人觉得你凶的。”
他满不在乎地给自己斟酒:“别人如何,与我有什么相干?”
阮问颖早已习惯他的这般态度,见状不再多言,道:“行,与你无关,是我多嘴了。”
又转过话锋:“面也见过了,话也问过了,怎么样,你觉得那丫头是个骗子吗?”
“不是。”杨世醒答得干脆,“她是地地道道的农户出身,是农家女。”
闻言,阮问颖舒了口气,露出一个彻底放下心来的微笑:“那就好。”
杨世醒凝睇着她的笑容,宠溺的目光里含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探究。
“我有些好奇。”他缓缓开口,“方才那丫头在楼下时,所有人,包括你的恩师,都只对她一家表示了同情,而不会去想、去在意是否有别的农户也同她家一般亟需救助。为什么你不一样?”
阮问颖一怔,有些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这……可能是没有想那么多吧?”
他继续追问:“那你为什么会想这么多呢?”
阮问颖这下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她试图梳理脉络,寻根溯源,但最终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原因。
只能应出一句:“我也不知道,就是这样想到了……”
又小声嗫嚅:“……也不是一件多难想的事情……”
“是啊。”出乎意料的,杨世醒附和了她,“不是一件难想的事,可许多人却完全想不到,包括你的恩师也不明白,到底出身高门,不懂得民间疾苦。”
阮问颖听出他话里的端倪,心中一跳:“你……”
才开了一声口,她就立刻闭上,因为接下来的话会涉及他之前所说的朝廷秘事,纵使他不在乎她的妄议与否,她也不能太过僭越,朝堂廷政,终究还是小心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