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不说,怎么能让她意识到自己的心病所在?”杨世醒淡声道,取过她手里的包裹,放至一旁。
“什么?”阮问颖一怔,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看向她,轻轻一笑:“你以为,母后这么多年来的心结是什么?我的身世吗?”
“……难道不是吗?”
“这是她的心结之一,但不是最大的,并且,这个心结可以追溯到最初的源头。”
“那是什么?”她有些着急地催促,“都这种时候了,你就别同我打哑谜了。”
杨世醒干脆利落地回答:“是陛下。她最大的心结在陛下身上。”
阮问颖一呆。
这个答案似乎很有道理,错嫁、怀胎、生子、调包,今日种种,莫不与陛下相关,可细细一想,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她道:“没有陛下,自然没有今日的一切,可——这个范围是不是太大了些?”她还说没有真定大长公主就没有今日的一切呢。
杨世醒道:“大吗?可在我看来,这恰恰是母后最忽视的一点。长久以来,她顾念了太多人,唯独把她最该顾念的那个人忘记了。”
阮问颖蹙眉,迟疑思忖:“……你是想说,只要舅母能顾好陛下,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以陛下对母后的情意,假使我当真不是他们的孩子,只要母后力保,我还是能活下来的,可以找个偏远些的地方安生过日子。当然,储君之位是别想了。”
她越发糊涂:“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他反问:“你说呢?我留下来是为了感激君王隆恩,没有要我这条小命的?”
阮问颖自然知道不是,可这样一来,她就更加迷糊了:“那你让舅母明白心结所在的意义为何呢?”
杨世醒道:“为了让她更好地面对陛下。”
她一惊:“陛下会见她?”
他微提嘴角,抱起双臂:“会。而且是在见我之前。”
一语成谶。
翌日清晨,高总管亲自冒雪前来,请皇后回宫。
与此同时,一个流言也在行宫四处传起,道是六皇子身世有疑,为避免夜长梦多,预谋篡权夺位,被陛下及时发现,陛下这几日的奇怪举止,皆是为了查清真相。
而今,真相已然查明——
六皇子非陛下亲子。
上欲诛之。
第286章 在于衡心里,殿下是一位明主,值得一生追随
“一派胡言!”徐元光一巴掌拍在桌案上, “这是谁传的谣言?简直荒谬!”
杨世醒慢条斯理地翻过一页书:“既然知道是谣言,还生这么大气作甚?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你信了这话呢。”
“我当然不会相信。”徐元光道,“可是你就任凭这谣言传着?外头都快传疯了, 而且越传越离谱, 说不定我等会儿回去,就能听到你是前朝余孽的说法了!”
杨世醒饶有兴致地一笑:“这说法倒是新鲜。哪个前朝?父皇之前的?还是高祖之前的?”
“殿下!”徐元光看起来差点没被他急死。
他把目光转向一旁坐着的阮问颖, 试图寻到帮手:“小颖妹妹, 你说说, 这种谣言是能够随便乱传的吗?古往今来,多少事情都由此引起, 我们不能让它发酵啊!”
这话十分在理, 可惜从某种程度上讲,这个流言并不算是谣言, 源头也很暧昧, 极有可能是陛下本人散布的,让阮问颖只感到满满的不安, 不像他一样坦然愤怒。
反而是一向内敛的于衡接过话, 道:“不仅如此,还有传言说,殿下前一段时日兴办学堂、研制稻谷,都是为了拉拢民心,给自己造势。”
徐元光不忿:“胡言乱语!传这些谣言的人都没脑子吗?他们但凡睁大眼仔细看看殿下什么模样,就不会相信这些话。真是荒谬, 可笑, 可耻!”
杨世醒幽幽道:“话别说得太满, 我这副长相怎么了?我像的又不止父皇一人。”
这话一出, 徐元光当即一噎,半天才道:“你——你到底是站哪一边的?”很显然,他听明白了其中的言外之意,但压根不觉得这是一种可能。
外头的流言就不这样想了,单说阮问颖听来的,就十中有九把杨世醒的身世与信王牵扯到一起,毕竟他的模样摆在这里,若说他与杨家没有关系,那才荒谬。
而他既非陛下亲子,剩下的可能就只有信王了,差别在于生母为谁。
鉴于高总管请走了皇后,此一事在不少人心中或许都有了定论,至少济襄侯夫人就曾隐晦地向她提起,被她拿话敷衍了过去。
对于这些流言,杨世醒知道得定然比她多,但他看起来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在徐元光的迭声念叨之下还能有心思翻阅书卷,直到现在才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