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道服侍她睡下,又唤来燕姑姑在一旁守着,叮嘱了几句话,方离开寝宫。
阮问颖是打着侍疾的名号入宫的,这两日她虽然留在宫中,但并没有宿在含凉殿,而是由皇后命人给她在长生殿另外收拾了一间碧寝。
当然,这不是说她只能待在长生殿里,别的地方不许去。与寻常喜欢被晚辈妥帖服侍的长辈不同,每当她侍疾时,皇后总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打发她离开,不让她在榻前侍奉太久。
开始时她还不安了一会儿,怀疑对方是否因紫宸殿一事对她生出了不喜,后来见杨世醒受到的待遇和她相同,才松了口气,明白此中究竟与她无关,也许是皇后本身就喜欢清静独处。
她跟随杨世醒回往含凉殿,于曲泉阁中落座,捧着放凉了三巡的叶露茶在手心里摩挲了一会儿,有些犹豫地开口:“这两日,皇后殿下有没有找你说过什么?”
杨世醒不答反问:“她找你谈过话了?”
“也不算是谈。”她嗫嚅道,“就是问一问吧,问我……问我喜欢你身上的哪些地方。”
闻言,对方露出一个饶有兴致的笑:“哦?那你是怎么答的?”
“我自然是答喜欢你这个人,没有哪些地方。”她道。
不谈这是她的真心话,就算她对他真有什么喜好,也不可能傻到在皇后面前说出来。那不是在明摆着承认,她对他除了某些地方喜欢之外,其余地方都不满意么?
杨世醒猜到她会这么答,但还是装出一副遗憾的模样,道:“皇后豁达明理,不会因为你指出我的不好就生恼,反而会责令我加以改正。你错过了这个时机,往后再想要我改正陋习,可不能了。”
“陋习?你有什么陋习?”阮问颖疑惑。
不是她在明知故问,是她真不觉得他有什么陋习,若说洁身自好、严于律己,他或许算不上天下第一,但绝对是同辈中的佼佼者。
杨世醒微微一笑:“这可多了去了。你不是常常说我胡言乱语,喜欢哄骗你么?还不知廉耻,喜欢缠着你、欺负你。”
“往日里你求助无门,只能任我施为,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可不得赶紧拿着这些去向皇后告一状?”
阮问颖一呆,有些涨红了脸,万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话:“你、你这些话,是能到皇后跟前说的么?而且你自己知道还不改,我就算去同皇后说了,又有什么用?”
他气定神闲:“不说怎么知道没用?”
她越发羞红满面:“我要是说了,你就别想在成亲前看到我了!”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她已经丢完了一辈子的脸!
阮问颖在心中忿言。
她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不是她羞于启齿,而是她不想同他在这种荒唐的话题上继续纠缠。
她把话锋重新转回正轨:“我不和你胡说了。跟你说正经的,在我那么回答之后,你知道皇后殿下又同我说什么了吗?”
杨世醒很配合地询问:“什么?”
她道:“她问我,是喜欢你这个人,还是喜欢你六皇子的身份。”
这一回,杨世醒没有再问她是怎么答的,因为想想就知道她不可能选第二种:“你同她说了喜欢我这个人?”
“那倒没有。”出乎意料的,阮问颖给了他一个否定的回答,“我如果这么回答,就太假了。面对这种询问,谁都肯定会选第一种,不是吗?”
他扬眉:“所以你不走寻常路地选了第二种?”
她漾出一抹娇笑,颇有些自矜自得地微微昂起下颔,露出优美的颈线:“我也没有选第二种。我非要在这两者间选择么?”
“我回禀皇后殿下说,你就是你,我既喜欢你这个人,也喜欢你六皇子的身份,因为后者本来就是你的一部分。”
杨世醒侧耳,露出几分满意的神色:“嗯,这话说得中听,往后你可以同我多说说类似的话,我喜欢听。”
她嗔他一眼:“你想得美。这些话要不是我必须告诉你,我连半个字都不会同你说,还多说,你在梦里听我说吧。”
“所以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话?”他道,神情怡然,半点没有因为她的挖苦露出生气的模样,“皇后在你回答之后,同你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吗?”
“了不得”三字一出,阮问颖就知道他定是也被皇后找着问过类似的问题,当下美目一瞥,乜向他道:“她同我说了什么,你不知道?”
他含笑道:“我确实是不知道。请颖姑娘赐教。”
后半句话听得她心头一软,生出丝丝甜蜜,打消了同他继续斗嘴的念头,轻笑道:“那好吧,我告诉你,你仔细听。皇后殿下问我,倘若你不再是六皇子,我可还愿意同你双宿双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