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皇室间的亲缘情缘,竟能瞬息万变至此……
阮问颖不知道该为谁感到难过。
她只是觉得很无力,很怅然。
将来她也会变成这样吗?为了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荣华富贵与人勾心斗角,背叛过往的一切情谊?
不,她现在已经变成这副模样了。她利用陛下对杨世醒的喜爱,劝后者韬光养晦,暗做筹谋,等备足了自身再去和前者开诚公布,甚至如果可以,她希望陛下永远不要知道实情。
她已然……变了一个人。
金风遥遥送来丹桂的香气,安静的流水声中,曲泉阁一时只闻万籁。
杨世醒凝睇着阮问颖,看着她从着急转变为恍然、再变得消沉的神情,握住她的手,镇定而唤:“颖颖。”
似有一股力量顺着他的手掌注入心田,阮问颖面色一缓,定稳心神,收拢思绪看向他,露出一丝含着浅浅忧愁的笑影:“你早就看懂了我娘写在最后的话,是不是?”
第218章 你是说——陛下能够确保你的身世?
“是。”杨世醒道, “你娘写得很明白。”
阮问颖道:“可我却十分愚蠢,直到现在才明白。”
“那说明你很纯粹。”他道,“不能立时看懂你娘的话是好事。”
她摇了摇头,垂下眸, 轻声道:“我不纯粹。我已经变了一个人……为了你的安危不择手段……”
她朝他吐露自己的心思, 包括萦绕在她心头的困扰恐惧,也分毫不瞒:“我觉得自己很陌生, 很害怕……不希望变成这种人……”
杨世醒温和地注视着她:“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改变了呢?颖颖。你从来就没有变过。”
“真的吗?”阮问颖抬眸看他, 盈出一抹希望的曙光, 又在下一瞬覆盖上动摇的犹豫。
“可我不想让你去问陛下,想让你趁着陛下得知实情前抓紧时机, 筹谋自身, 甚至想让你永远不要面对真相——”
“这是人之常情。”他柔声道,“你喜欢我, 不想让我受到伤害, 自然会想着法让我趋利避害。就像我为了保护你也会不顾一切一样,很正常, 不叫不择手段。”
阮问颖咬唇:“我知道。我也没想着要当一个圣人。我只是——我只是害怕自己会越走越深。”她再度低垂睫翼, 避开他的视线。
“现在我还能维持着理智和清醒,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将来呢?我又会变成什么模样?我不想……变得和祖母那样……”
“重要的不是将来,而是现在。”杨世醒拉过她的另一只手,和她被他握着的那只手并拢放到一块,微微握紧。
“你现在想得再多, 也无法知晓将来之事, 反而徒增忧怖, 耗费心力。不如什么都不要去想, 单纯地付诸实践。”
他轻笑着看向她:“我以前也有过和你差不多的忧虑,害怕自己做不好,将来会成为一个昏庸无能之徒,辜负所有人的期待。”
“那个时候,陛下告诉我,一个人在将来会成为什么,取决于他现在做什么。为人处世,目光要放得长远,但行动不能想得太多,要着眼于跟前。”
“现在我把这话转告于你,希望你能同那时候的我一样豁然开朗。”他道,“不要忘了,你还有我,不管你在将来变成什么模样,我都会陪着你。你完全不必感到害怕,颖颖。”
话语徐徐而进,在阮问颖心里吹过一阵春风,摇曳绽开朵朵心花。
她看向他,含出一个亲近信任的微笑,点点头:“嗯。我相信你。”
同时,她也为他的话感到一小股怅然。
在他为了安慰她举的例子里,他虽然没有细说陛下是怎么教导他的,但也能大致想象得出来,无外乎是谆谆教导、循循善诱。
寻常人家乃至历朝历代的一些君主,在面对报以厚望的嫡子妄自菲薄时,大多只会笑斥小儿心性,或是说些什么大丈夫不可言丧气之语的话,命其不许再想,而不像陛下那般悉心开导。
陛下待他,当真是无微不至。
他们要真的是亲生父子该有多好?这样的话,陛下对他的那些关爱、他对陛下的那些孺慕就不会成为错付了,可以继续从前的和和美美、融融其乐。
阮问颖在心里这么想着,并没有说出来。
然而或许是她的神情出卖了她的心思,杨世醒瞧着她笑了一笑,道:“而且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会和陛下对上,你娘不是在密函里写了吗?陛下说了一句让她十分不解的话。”
她道:“是陛下说不会亏待我那句?”
“不错。”他道,“你觉得陛下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对你娘做出这种保证?要知道,当时你娘可是打着不想让你嫁给一个父母不祥的夫君的旗号,去询问陛下我的身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