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清妹妹,你实在太宽于律己、严以待人了。”
徐妙清脸上的笑容隐去了, 变得更像一个正在感到愤怒和妒忌的人。
“容情几许总是好的, 多给别人一分薄面,便可多给自己留条生路。”她冷冷道, “你若是能像晗姐姐那般中庸温和, 我也不会这么讨厌你,讨厌到要对你下药的地步。”
见她如此执迷不悟,阮问颖也懒得再和她辩解下去,左右她今天来这里不是为了一笑泯恩仇的。
直白道:“可惜你没有成功。无论是想要赢过我还是下药,你都没有成功,是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
徐妙清脸色微变, 仿佛被说中了最令她感到痛苦的心事。
然而在下一刻, 她又扬起一个笑容, 道:“是, 颖姐姐,我是没有成功,可我也没有失败呀。”
她在说完这句话后就不再说了,很明显是在引诱阮问颖继续追问。
阮问颖原本有些厌烦她这种故作高深的姿态,但是想想她们今后或许再没见面的机会,便满足了她,全了这份虚假数年的姐妹情。
给人看到一线光明的希望,再将其彻底打入深渊,这样的波折才有趣。
她很配合地环顾暗室一圈,道:“哦?这话倒是新鲜。不过这里好像是你们徐家别庄的地牢,你原本用来准备关押我的地方,如果你没有失败,怎么会被关在这里呢?”
徐妙清如她意料的那般笑起,笑容里有无法掩饰的虚弱,也有刻意营造的得意。
“我是被关押在这里,可是颖姐姐,你瞧我受到什么折磨了吗?”
“有一句话你说错了,我并不羡慕你的父亲是镇国公,因为我的父亲比你父亲更好、更厉害……六殿下只把我关在这里而不审问拷打,便是证明。”
“我知道,以父亲的性情,得知我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定会万分震怒,去向六殿下负荆请罪,主动断绝与我的父女关系,并且巴不得替六殿下出手,对我大义灭亲。”
“可是我也知道,六殿下不敢把父亲的话当真,便是当了真也不敢动我。因为一旦动了我,他与我父亲之间就会出现隔阂。这隔阂可大可小,对他来说却是致命的,尤其——”
她抬起头,露出一个极尽绮丽的嫣笑。
“——他还不是陛下的亲子。”
阮问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看得出来,徐妙清把这句话当做压轴大宝,非常期待在说出来后看到她脸上的震惊神色,可惜她早就料到了对方会有此一言,心里头生不起半点波澜,连带着神情也很平静。
这让徐妙清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语气变得狠毒起来:“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是想告诉我你半点也不怕吗?别虚张声势了!”
“还是说,你想告诉我,家父早已知晓了此事?那更不可能!他只对陛下效忠,现在看着对六皇子忠心,只不过是因为他以为六皇子是陛下的嫡子而已!”
“一旦得知六皇子的身世真相,我父亲定会第一个上禀陛下,让陛下处理六皇子,他囚禁我的这笔账也会一起算!”
“你们若想继续做这场江山大梦,最好的做法就是把我放了,与我合作,要不然我可不确保我父亲会从什么渠道得知这件事!”
放完狠话之后,她又笑将起来,好似看见了自己想象的未来:“其实不用我说,这样的事你们也明白……”
“要不然六皇子为什么关押我而不动我?要不然你为什么会答应过来见我?都是因为你们不敢得罪我……颖姐姐,我说得对不对?”
面对她的连番追问,阮问颖只回答了一句话。
她道:“你的眼睛是怎么瞎的?”
徐妙清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像被掐住了喉咙,猛地投来阴沉沉的目光:“你——”
阮问颖替她把没有笑完的笑继续下去:“的确,如你所言,我是对你有些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取你的性命。”
“可这只是我的想法,不是世醒哥哥的想法。在这世上,有许多法子能让人活着保守秘密,并且活得生不如死,无法解脱。”
“在你原来的设想里,我本该被人糟践,深陷泥潭。可你没有料到我会有自保的手段,也没有料到世醒哥哥会及时赶来救我,还借着你的帮助与我一度春风。”
最后四个字她故意咬轻话音,说得暧昧,果然如愿看到了徐妙清愤恨的神色。
接着,她又学着对方之前高深莫测的模样,含起奚落嘲讽的笑容,轻声细语道:“那么,在你现在的设想中,又有哪些会被实现呢?”
“你确定一切都会如你所料吗?妙清妹妹?”
抛下这句话,她转身离开暗室,不顾徐妙清在她身后歇斯底里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