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现在知道了。”她道,“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为了你, 我把爹爹娘亲、兄弟姊妹, 把全族人的性命都不顾了, 只想和你在一起——所以……你不能妄自菲薄。”
杨世醒一顿:“这话可就说得有点过了, 让他人听去,还以为我有多么罪大恶极呢,需要你用全族人的性命来换我。”
他玩笑般说了一句:“你别为了安慰我就耸人听闻,会让我良心不安的。”
然而此事实乃阮问颖的一大隐忧,她原本一直把它压在心底,不去细想,这会儿在情急之下说了出来,虽有些后悔,但也感到舒了口气,干脆和盘托出,总归这是他们终究要面对的一个问题。
她低声道:“不是胡话,我、我是真的这么想的……”
杨世醒陷入了沉默。
少顷,他道了一声:“是吗?”
阮问颖怕他多想,急急补充:“我不是在说你是一个——”她把“累赘”二字咽下,改口,“你的身世复杂,牵连甚广,一旦曝出,不管是爹娘还是皇后与祖母她们,都难逃罪责……”
“不过,”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含着几分羞愧地道,“其实这事也怪不得你。从头到尾,都是我们阮家人在打主意,是我们连累了你……”
“为了一己私心而如此瞒天过海,落得个全族倾覆的结局,也是应该的……”
杨世醒似是轻轻笑了一下,抚摸着她垂落在背后的柔顺长发,询问:“既是你们连累了我,你又为何说是为了我而不顾全族人的性命?”
阮问颖瘪了瘪嘴,有些怏怏不乐地低嗔:“你这是在明知故问。”
不过她还是往他的怀里凑了凑,回答:“我若存有半点理智,就该在得知你的真实身世后与你一刀两断,将此事禀报母亲,以绝后患。”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明知与你在一起会有巨大风险,还是不愿离开……”
杨世醒道了一声“原来如此”。
“那你心怀有愧吗?”他询问她,“为了我而把全族人的性命置于不顾。”
阮问颖安静了一会儿,回答:“我不知道……可能有一点。”
诚如她先前所言,在明知他身世的前提下,还要与他在一起是极其任性且不顾后果的举动,相当于把整个阮家的安危推到了悬崖边。
但这并不是她一手造成的现状,真要追究起来,她的祖母、皇后还有她的母亲才是罪魁祸首。
其余人虽然无辜,但早已被牵扯进来,与阮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享受着阮氏一门带来的无上荣耀,承担着暗藏其中的无边风险,就像从前不知情的她一样。
早在十七年前,她的几位长辈想出偷梁换柱的法子时,阮家就已经行走在了深渊的边缘。
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她只不过是在这线摇摇欲坠的平衡上,多加了一点力道而已。
这力道或许很微小,不值一提,正如她在以前因为身份之故而同意嫁给杨世醒,现在因为真心缘由而愿意嫁给杨世醒,无论她怎么想,结果都不会变。
也或许举足轻重,会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如同杨世醒对张家的提前下手,端看她如何行事。
所以阮问颖在这件事上心怀有愧,但并不多,只有一点,反而对她自己怀揣的这种想法抱有无措的情感。
她把它们一一与杨世醒述明,末了,抬头询问道:“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只想着你,不想着其他人。简直像旁人说的,养了一头白眼狼……”
“人心居左,总有偏向。”杨世醒轻柔梳理着她鬓边的发丝,“你只是做出了选择而已,谈不上自私不自私。”
“而且你忘了?前两天你还说自己是一个小人呢,就因为你觉得在自己与我之间会舍弃我,现在你好歹算是进步了,学会了选择我、为我考量。”
别出心裁的话语让阮问颖忍不住露出一点笑影,心头舒缓了不少,不过口中仍是道:“你少说这些安慰我的话,想想有什么能够两全其美的办法才是正经。”
“怎么,你不愿意与我做一对亡命鸳鸯吗?”
“我愿意。可我更想和你平安喜乐地度过一生。”
“这个不难。”杨世醒道,“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子,我的能耐还是有一些的,足够我们两个假死逃遁,去到一处与世隔绝的桃源之地。如何,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阮问颖一惊,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个提议,一时只觉荒谬。
但在细想之后,她又觉得此法未尝不可。
阮家承袭世袭罔替的国公之位,娶了两位公主,出了一位皇后,不少她这么一个六皇子妃,甚至在她走之后,他们还可以扶持太子或其他皇子与族中女子联姻,来保住以后的中宫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