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这么说,但她还是仔细打量了一番爱女,见其面容较之从前的确略显清瘦,便蹙眉道:“嗯,是有些瘦了,看来你在这些日子里是受了苦。”
又很快恢复成严厉的模样:“不过这也是你自找的,谁让你放着好端端的皇子妃不做,去当什么道士,现下遭了这么一回罪,可终于知晓人间疾苦了吧?”
这话说得倒是不错,单看道家书籍里所讲的清修,要点只在于心静自然和无欲无求,阮问颖自以为不算是特别难做到,至少能忍住不叫苦。
然而等到她真正去做时,才发现难处并不在于心境或欲求,而在于衣食住行这些她以往不曾关注过的地方。
尤其是后几日的清汤寡水,简直让她感到退却,就算杨世醒不来,安平长公主也没有用她的侍女要挟她,恐怕她也撑不住几日。
真不知她是被锦衣玉食的生活养坏了,还是天生就拥有一副娇气挑剔的身子,只这么一点苦便受不了。
她乖巧地再度认错:“女儿知晓了,往后再也不这么做了。”
安平长公主遂没有再生她的气,爽快应道:“行,既然你认了错,那娘也不责怪你,这件事就这么过去。”
“不过你可要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往后不许再行胡闹,倘若再有下次,那娘可就要像你二哥上次那样请出家法了。”
阮问颖在心里想了想,她二哥上次犯错时招来了什么,好像是在青州大营里的三十军棍?
这么一想,她立时发自真心地道:“女儿再也不敢了。”
安平长公主红唇一扬:“谅你也不敢。”不知道是否看穿了她的心思。
母女俩又叙了一番话。比起真定大长公主的笼统,安平长公主问得要细致许多,特意问了阮问颖在被关期间有没有受到什么苛待,即使那些侍女都是她自己派过去的。
阮问颖摇头道:“没有,她们都对女儿十分恭敬,奉行了娘亲的命令。”
安平长公主追问:“她们都是怎么奉行的?”
她遂把清汤寡水的一日三餐如实说了。
安平长公主道:“这确实是我吩咐她们这么做的,本想着以此来逼你结束这场胡闹,谁知道你那表哥忽然来了,二话不说就撤了我的人,还到我这里来出言指责,说我没有慈母之心。”
倒把阮问颖听得吓了一跳,心想,杨世醒虽然在和她说话时多有不留情面,但在长辈跟前还是比较恭顺的,尤其是对她的亲人,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难道是因为身世的缘故,所以迁怒到了她的母亲身上?
她下意识为他辩解:“娘,表哥他一向对您恭敬有加,怎么会口出此等言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安平长公主不以为然:“他虽然没有明说,但娘看得出来,他就是这么个意思。”
笑了笑,道:“你也不用担心,说到底,他都是因为关心你才会这般,娘知道他不是有心的。你被关了这么多日,他若什么都不说,娘才要感到担心呢。”
“昨日他如此行事,正说明他对你有真心实意。娘很高兴。把你交给他,娘也放心。”
听见安平长公主的最后一句话,阮问颖心里并没有多少害羞甜蜜,而是悄然抬眼,偷偷打量着母亲的神情,试图从中寻找出一丝弄虚作假的痕迹。
要知道,对方在提及杨世醒的身世时,可是说出过“野种”二字的,如此……低下的评价,怎么会一转眼就变成了高兴和放心?
是为了安慰她才这么说吗?还是她的母亲真的这么认为?
安平长公主注意到她的举动,有些好奇和失笑:“想什么呢,一脸犹犹豫豫的表情。不相信娘的话?还是觉得娘在污蔑他?”
阮问颖立即说了一声没有:“娘说的话,女儿都相信。不过……娘,你是说真的吗?把女儿交给表哥,你真的——放心?”
安平长公主挑起眉:“怎么,你不放心?”
她自然连声道不,移开目光,轻卷了两下睫翼,赧颜回答道:“表哥待女儿很好,女儿……对他很放心。”
她这下是真的有些害羞了,长这么大,她还没有在长辈跟前如此直白地表明过心意,陡然开口,颇有几许难为情之意。
安平长公主道:“那你刚才露出那样一副表情做什么?”
阮问颖迟疑片刻,踌躇要不要拿话来试探一下,譬如询问假若杨世醒不是皇子,对方是否还会这么放心把自己交给他,但最终还是作罢。
她的母亲只是性情爽直,并不愚钝,她这段时日来又是要退亲又是要出家的,本就惹人生疑,再问出这么一个问题,难保不会让其联想到一块,到时候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