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长公主笑容款款:“母后说的是,今日就让儿臣三人一起陪母后度过生辰,以补偿这些年来母后不曾得享的天伦之乐。”
太后连连笑着附和:“好……好……”
一行人在众人的跪拜中进殿入席。
陛下抬手,示意平身,筵席就此开始。
全程,阮问颖都没有张望一二,乖乖行礼,乖乖就座,乖乖用膳,守足了贵女的端庄规范。
反倒是阮淑晗在殿里的热闹歌舞下与她悄然交谈:“往年太后过寿,祖母一向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今年却不同,备了大礼前来与宴。你说,祖母这为的是什么?”
阮问颖道:“不奇怪,今回是太后的六九大寿,祖母再怎么着也得给几分面子,要不然母亲和皇后殿下面上都不好看,父亲也难做。”
阮淑晗笑着张张口,又在半途停住,片刻后莞尔道:“也是,你说得很对。”
阮问颖瞧着她的神情,就知道她原本想说的不是这句,大抵是想调侃自己与杨世醒的亲事,想说“祖母是为了能让你在日后更顺利地嫁入宫里,才会这么做”。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忽然改了主意不说了,但这样正好,关于她的这门亲事,她已然生出了厌怠之心,旁人能少提一回是一回。
佳肴美酒如流水般被端呈而上,约莫过了一巡,殿中的气氛开始变得有些散漫,歌舞仍是不歇,在一场新奇有趣的小儿百戏之后开始演奏起一曲舒缓的高山流水。
阮问颖早早就停了箸,正想出去吹吹风,忽听殿上一人道:“小妹生的两个小子,三哥在昨日已经见过了,虽是闹出了些误会,但也让我见识到了他们的文武双全,不愧为将门之后。”
“只有小妹的女儿,三哥一直没机会得见,想着上门拜访一番,又总是被各种各样的事情缠住。不知今日母后寿宴,她可来了?若是来了,就赶紧让我这舅舅见一见罢。”
阮淑晗之前说她们二人位置偏僻,其实不然,再怎么样阮家和济襄侯的地位都在这里摆着,不过离最上首的席位远了一些,总体还是靠近麟德殿里侧的。
比如此刻,阮问颖就把殿上之人的话语听得一清二楚,包括接下来的安平长公主之言。
“怎么没来?就等着让我给你这位舅舅引见呢。不过我可把话说在前头,她一旦过来见了你这舅舅,便是要拿见面礼的。三哥若是没有备好礼,还是改日再见吧。”
信王朗声大笑:“怎么没有?小妹快快带她过来见我,舅舅这有大礼等着!”
阮问颖听着,便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她以前会觉得身为镇国公与安平长公主之女,在一众皇室宗亲、勋贵世家里头周旋是件很风光的事情呢?
这种见也见不完的人、待也待不完的客,种种礼节、寒暄、客套……明明都是麻烦。
她现在只想求得清净。
但是不行,只要她还是镇国公之女,是安平长公主的女儿,是阮家人,就必须应对这些,要不然她会把这些只属于她自身的麻烦变成转嫁给他人、长辈、整个家族的麻烦。
所以无论她心里再怎么烦恼叹息,面上也还是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笑,顺着安平长公主的话起身,行至信王跟前,盈盈下拜:“问颖见过舅舅。”
“好,好。”信王呵呵笑着,“抬起头来,让舅舅好好看看。”
阮问颖低垂着眉眼,抬起头。
信王啧了一声:“这么害羞做什么,你娘小时候可是能拿树枝逮着舅舅脸抽的主,这般娇娇怯怯的,没有你娘的巾帼风范,舅舅等会儿给你的见面礼可要减去一半了啊。”
“听你舅舅瞎说。”安平长公主笑嗔,“娘小时哪有那么泼皮。”
“对,大舅舅可以作证。”陛下在一旁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你娘小时候只是有些泼辣而已,远远称不上泼皮。”
信王立即跟上:“皇兄此言甚是。”
安平长公主再度恼喊:“皇兄!”
太后舒心而笑:“你们啊,分开的时候相互想念,好不容易凑到一起了,又开始互相拆台,真真是前世里的冤家。”
“母后,”安平长公主不依,“你看看他们,总是喜欢联合起来欺负我。”
“好好好,母后知道,母后看见了,这就让他们给你赔礼道歉。成儿,和儿,你们听见了没有?”
“母后教训的是,儿臣给小妹赔不是。”信王作了一揖,略略收敛了笑意,“那个——对了,小妹,我这外甥女叫什么名字来着?”
安平长公主有些嫌弃:“你看看你这舅舅当的,连自己外甥女的名字都不知道,方才颖丫头在拜见你的时候不是说了吗,你是没有听进去还是听过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