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母亲安平长公主乃太后亲女,与陛下是同胞兄妹,不说宗亲,只说这宫里的皇子公主,就都和杨世醒一般,是她的表亲兄弟姐妹。
这是自她出生伊始就既定下来的事实,他生什么气?有什么好生气的?
“谁跟你说我的那些个兄弟了。”杨世醒像是看穿了她的心中所想,“我说的是——”
他收起书卷,直腰坐起,单腿屈膝,把手搭在上面,张口想要言语。
阮问颖等着他的进一步解释。
他却在片刻的停顿后道:“算了,还是跟你说实话吧。”
阮问颖:“……”所以他原本预备说些什么假话来忽悠她?
她充满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杨世醒没有半点心虚,脸不红气不喘地直言询问:“昨日,在徐元光他妹妹的生辰宴上,面对我让他送去的贺礼,你为什么没有一点反应?”
阮问颖一怔,没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哪件事,登时更加不解:“我为什么要有反应?”
而且最重要的是,为什么她没有反应,他就要觉得生气?
难道他想要她对此谄媚吹捧、大力夸赞?可是就那么一把普普通通的宫扇,让她吹捧个什么?好歹也送一块玉吧,就像他在不久前随手送给皇长孙的那枚双环盘龙佩一样。
阮问颖大惑不解。
更让她不解的还在后头。
只听杨世醒冷哼一声:“你问的这一句话,就是我生气的原因。”重新斜倚靠回白玉榻上,拿书籍盖住脸,不理会她了。
阮问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要因为她昨天的没反应生气,然后因为她今天的有反应生气?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阮问颖陷入了深深的迷惑。
一声闷雷自远处传来,紧接着,不过一息,天色就暗了下来,下起了倾盆大雨。
曲泉阁外雨珠成线,把原本的几道细细水流变成了一张厚厚的水帘。
转眼间,酷日覆黑云,暑气成清波。
听着外头宫人奔走低呼的声音,阮问颖觉得,这位六皇子殿下的心思,也不过如此了。
说变就变,不给人丝毫的预料和准备,永远使人猝不及防。
而就在她想罢这个念头的下一瞬,榻上人又起了动静,把书本从脸上取下,睁开蕴星含墨的双目,瞧着她道:“阮问颖,你知不知道我只送给过你一个人东西?”
阮问颖下意识回答:“没有啊,你送过好多人生辰贺礼呢。”
她和他掰扯:“陛下、舅母、太后,还有我爹娘以及祖母他们,你都送过。昨天又加了一个徐妙清——就是徐元光她妹妹。”
杨世醒看着她,不说话。
她被他看得有些心虚,讪讪道:“我……说错话了?”
他似笑非笑:“你觉得呢?”
阮问颖开始虚心自省。
她首先想的是她方才列出的人选是否有哪里不对,但很快,她就知道自己想岔了。
杨世醒不是傻子,不会不清楚她刚才说的那些情况,所以他的话里一定有着另外一层意思。
再联想到昨日徐元光怪异的举动,她逐渐有些回过味来。
“你……是在生我的气?”她试探道,“因为我对你送过去的生辰贺礼视若不见?”
杨世醒扯了扯嘴角,不说话。
见状,阮问颖的心里就有了底,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莞尔道:“不过一柄普普通通的宫扇,可能连你自己都没看过,只让宫人随便选了一样就送了过去。这样的一份生辰贺礼,怎么能和你送我的那些相提并论?又叫我如何放在心上?”
她抬起手腕,拉开堇袖,把佩戴着的簪花镯给他瞧:“只说这枚你在我今岁生辰上送的手镯,就比昨日的宫扇要强上许多。”
杨世醒挑眉,目光移到簪花手镯,又移回她的脸庞,幽幽道:“难为你还戴着它,我还以为你早把它弃置在哪个角落里了。毕竟你在收到它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可没有多么高兴。”
他不提还好,一提阮问颖就忍不住来气,道:“谁让你唬我的,说什么上面的花纹代表着修身养性之意,要我戴来压压性子。说得我好像有多么粗鄙不堪一样,我自然会感到不快了。”
他轻笑:“那你现在明白它的意思了吗?”
他支起身体,拉过她的手腕,缓缓转动手镯,细细摩挲上面的花纹:“这上面灵珠吐蕊的祥云纹样,你可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么?”
他洁净修长的指腹带着一点暖人的温度,贴合在阮问颖的肌肤上,让她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阮问颖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下意识觉得不好,想要避开,但又不能把手抽回来,以免惹面前这位小祖宗再度生气,只能努力压抑下这股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