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说,我怎么能放心把颖丫头嫁给他?”
长公主掷地有声。
皇后没有在第一时间说话。
暖池静水流深,桃花鱼在池子里缓缓游弋,荡起绵延波纹。
鱼儿游过了一圈,又一圈,才有回答响起。
“长公主既然不放心把颖丫头嫁给醒儿,那么,让陛下收回赐婚的圣旨,是最好的选择。”
“不行。”安平长公主断然拒绝,“颖丫头丢不起这个脸。”
皇后道:“那颖丫头只能嫁给醒儿了。”
“除非,”她的神情凝滞了片刻,“你想让醒儿……娶不了颖丫头。”
安平长公主置若未闻:“当务之急,是查清楚那个孩子的身世。”
她道:“依照母后的说法,她认为那孩子是你和三哥的。若非三哥至今没有成家,母后想要给他留下这唯一的一点骨血,恐怕早就将此事告知皇兄,把你们母子两个治罪了。”
皇后道:“太后向来不喜欢我。”
安平长公主嗤笑:“她哪是不喜欢你,是恨足了你。皇兄与三哥自小手足情深,却因为你伤了和气,一朝陌路,哪个当娘的不会恨?”
“就连我,即使知道错不在你,是皇兄理亏,你与三哥算是被他拆散的,在想起三哥在外漂泊无定时,我都忍不住迁怒于你,更别说母后了。”
皇后学着长公主先前的模样,仿佛没有听到这一席话,微微敛眸,在如湖水般沉静的眼底升起一抹惆怅。
“如果太后以为醒儿是信王的孩子,那么他的安危暂且算保住了。只是……她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呢?”
安平长公主摇头:“我问过母后,她只和我说她在宫中自有耳目,此等混淆皇室血统的事体休想瞒过她,但我总觉得不会是这样,皇兄——”
她停顿了一下,有些生硬地接下去:“他虽然不知晓此事,但他当时对你和腹中的孩子万分紧张,把宫里内外仔细地清理了一遍,就算是母后的人,以他的性情也不会松手饶过。”
“那太后是如何知晓的呢?”皇后蹙眉疑惑,“如果不是她自己查到的,难不成是别人告诉她的?”
“可是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你、我与母亲三人,接生的太医和稳婆也是母亲精挑细选的,怎么会泄密给他人知晓?”
“接生的太医和稳婆可信吗?”
“母亲握有他们几家人的命脉,应是可信。”
“那就奇怪了……”安平长公主皱眉思忖,想了想,没想出答案,遂烦躁地摆了摆手,道,“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那个孩子长得与皇兄有五分相像,我不信他和杨家没有关系,你最好去问清楚姑母这孩子到底是从哪来的,又是什么身份。”
“如果他是皇兄的孩子,一定要弄清楚他的生母,我可不希望我的颖丫头嫁给一个贱婢之子。”
皇后听了先是一怔,继而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如果醒儿是陛下的亲子,他的生母又是你看得过去的身份,你就会把颖丫头嫁给他,是不是?”
安平长公主道:“这是最好的结果,我也希望能这般皆大欢喜。”
皇后道:“可是,那些能得你满意的女子,不是似宜山夫人般踏入了仕途,就是如你我二人一样嫁给了门当户对的大家公子为妻,怎么会进宫来为奴为婢?”
“陛下的后宫就更不用说了,鲜有高门勋贵之女,即使在四妃中,也只有贞妃和贤妃的家世可堪一提。”
安平长公主截断她的话:“颖丫头绝无可能嫁给张氏之子。”
皇后平缓接续:“这是自然,我也不认为她会让自己的孩子落入他人手中。”
“贤妃也是同样的道理。她二人位居四妃,又在当年得到过陛下的看重,倘或有孕,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将养着,让母亲拿了来给我。”
安平长公主闲适轻笑:“贤妃与你同出一族,本就是为了给你借腹生子才被送进宫来,倘若是她的孩子,你不可能会不知道,也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不错。”皇后轻声应下,“剩余的妃嫔、昭仪、美人之流,不是出身小门小户,就是番邦进贡的女子。她们的家世,陛下尚且颇有微词,长公主就更不会入眼了。”
“掖庭倒有几户充宫的役女出自名门大户,可她们都是戴罪之身,入了奴籍,才情心性或许不缺,但在身世上却差了一着。”
“且前几年太后身体有恙,我在随同陛下给太后祈福时,做主将这些苦命的女子放了出去,想从她们之中寻得醒儿的身世,恐怕不是一件易事。”
安平长公主瞧向她,目光锐利了几分:“你觉得六皇子是掖庭宫女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