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世醒看向她的神情很复杂,像有千言万语, 又像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每当他不想默认但又不得不默认什么的时候, 他就会摆出这样的一副情态来。
阮问颖知道这一点,笑吟吟道:“你看, 连舅母都知道你拿我没办法。”言下之意, 就是连皇后都知道他对她的束手无策与疼爱宠溺。
所以她笑得很欢喜, 嫣然如春花盛开,先前因为他刻意戏弄她而生的恼意全部烟消云散。
杨世醒定定地瞧了她一会儿, 没说话。
他的眼底缓缓浮现出熟悉的容色, 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两人间的距离逐渐拉近。
阮问颖白皙的脸颊上出现一抹绯色,睫翼轻轻颤动, 乖巧柔顺地闭上双眼。
糕点的清甜混合沉水香的气息一同传入她的唇齿之间, 伴随着丝丝缕缕的融暖与他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流入心田。
秋风无声穿过垂幔, 徐徐送来一股芙蓉幽香。
一吻既罢, 阮问颖双眸含露,唇似沏水,娇妍柔嫩的脸庞真切染上了春色。
杨世醒附在她的耳边,低声轻语:“此糕既为外祖母所赠,以母后性情,必定不愿辜负她老人家的一片心意, 所以才会让你送到我这边来。”
“不过, ”他轻含了一下她的耳垂, “你这话说得也没错。若这糕点是旁人送来的, 纵使看在母后的面子上,我不会丢了它,也绝对不会去尝一口,只有你——能让我破例……”
他的话语越渐压低,到最后只余气声,变成一个饱含情意的亲吻落入她的脖颈。
阮问颖漂亮的颈线在一时之间变得有些起伏,呈现出一道优美的弧度。
她心旌摇曳,说不清对他这一举动抱有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他贴在她肌肤处的地方又痒又热,带着专属于他的气息,让她一会儿想要抗拒,一会儿又含起隐隐的期待。
这样的感觉没有维持多久,只过了短短的片刻就消失了。
因为杨世醒很快离开了她,正襟危坐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阮问颖心中升起一股淡淡的失落。
她轻轻咬唇,不欲把这股情绪表现出来。
然而,就在她定神想了一个话题,准备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地把这事揭过时,一道声音从垂幔外传了进来,打断了她的开口。
是山黎:“殿下,裴大人已至紫宸门外。”声音里透着恭谨与小心。
杨世醒淡淡应了一声:“知道了,下去吧。”
山黎应声退下。
阮问颖这才意识到她和杨世醒身处含凉主殿,不是在她的落霞阁或他的曲泉阁里,登时,她的脸庞如同着了火,轰然热了大半。
身为内宫三殿之一,含凉殿的主殿不设内门,只以垂幔作为隔断,共计八幔,比紫宸殿少一幔,以此来彰显出这座宫殿的地位。
杨世醒素日里会让人挂起大部分垂幔,只留下三幔,分设于外、中、内三层隔断处,今日却不知怎的多留了一幔,还是靠近内层里侧的,让主殿的构造看起来有些不同。
也让阮问颖犯了迷糊,以为是在垂帐珠帘的内室,稀里糊涂地与他亲热起来。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没犯糊涂,只是一时被他吸引,才会在情不自禁之下……咳。
但不管是哪种情况,她在主殿里与杨世醒如此行止都是大大的失了分寸,不该是一名端庄贞淑的贵女所为,即使她在后者面前从来没有维持好过这四个字。
更重要的是——先会儿山黎在的时候,从她这里看过去,是能在双重层叠的垂幔后望见对方的身影的。
虽然较为影影绰绰,只能看个轮廓大概,但也足够让她感到窒息了。
因为她能看到,就代表山黎也能看到,那、那她和杨世醒方才的举动——
阮问颖觉得自己要晕厥了。
她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以山黎的稳妥,有了从前那一回的经历,再遇到她和杨世醒独处,定然会万分小心谨慎,就像之前在山庄里,不听不看不闻不问,她不用害怕。
她故作镇定地询问:“徐大人找你做什么?”
杨世醒回答:“徐茂渊没找我,找我的是裴良信。”
阮问颖:“……”好像是这样,山黎说了个“裴”字,她太紧张,把这二人搞混了。
她继续故作镇定:“裴大人找你做什么?”
他道:“自然是授业讲课。”
“这样啊……”她喃喃应声表示明白,其实根本没有仔细去听说他了什么,还沉浸在险些被山黎撞见的惊吓中缓不过神来。
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有哪里不对,惊奇愣怔地看向他,道:“他?现在?可是——他和徐大人不是下半晌的课吗,现下辰时还没过,怎么就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