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异一头扎进他怀里,千言万语闷在胸口,反倒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说是三日为期,可第二日夜里赫连擎便入营了。
常异假装熟睡,没去送他。
罗繁带着桑枝送他出城,三人并辔慢行。
“我同你阿姐都打算好了,婚期顺延,待你回来再摆席。我说咱们两家一块办,你阿姐偏怕人多眼杂,扰了常先生清净。”
正絮叨着,城中奔出一匹高头大马,马上的锦衣少年笑着朝赫连擎招手。
“四哥!”
罗繁定睛一看,想要下马行礼。
“不必下马,景愿,这里没有外人,你我之间不要如此生分。”赫连霄拉缰驻足,喘息不定,脸上却明晃晃是少年意气。
夜里纵马,胸中激荡,咳疾大有卷土重来之势。
“风这么大,陛下怎么过来了。”赫连擎微微皱眉。
“四哥为了大魏,伤病未愈也要出征,我吹这点风不算什么。”说话间,随从才至。
“陛下乃一国之君,要保重龙体啊!”
“好了,孤心中有数,都退下。”赫连霄不怒自威,随从虽担忧,却不敢多言,急忙退回城门中。
“四哥此去西北,务必珍重自身,我在靖都备好酒宴,盼四哥早日凯旋。”
“此行定不负众望,保重。”赫连擎说完,策马奔入刺骨寒风之中。
急行军数日,奔波劳苦,赫连擎夜夜都睡不安稳。绥元随身带着安神香,乃常异遍观群书、改良调配而成,赫连擎的顽疾,唯有此香可略作缓解。
可即便如此,赫连擎也总是阖眼片刻就皱眉醒来。
西北军已兵临城下,叩响了边城的大门,战事不容延误,只得夜以继日,倍道兼行。
行军时煎药极难,只得每次煎出数日分量,分装携带,再按时热了给他吃。
如此,药效大打折扣,赫连擎的心绪越发暴躁,只是为了军心勉力压制,不露端倪。
这日扶海巡营,见一人行踪鬼祟,急命人捉拿过来。
此人身量还算高,身形却瘦削了些,不像军中人。一抬头,脸面灰扑扑的,虽狼狈,却能看出相貌俊逸。
“你你怎么……”
对方认命地抹了把脸,“带我去见他吧。”
赫连擎在看布防图,只听扶海在帐外乐颠颠通报:“将军看谁来了!”
一掀帘领了人进去,赫连擎抬起头,先惊后喜再皱眉,“阿异?你来做什么?”
“从军,为大魏冲锋陷阵,保家卫国。”常异信口开河。
“哎!先生这叫嫁鸡随鸡,嫁狗……”
赫连擎扫了扶海一眼,扶海目光闪烁,话锋急转:“我……哎巡营还没完事儿呢,末将告退!”
“绥元带你来的?”赫连擎走近几步,仔细擦去爱人脸上的灰土。
“是我逼他带我来的。”常异语调压得颇软,还踮起脚亲了他一口。
赫连擎霎时没了脾气,手按在他腰上,想接着亲。
“慢着!”常异轻轻挣开,不知从哪捣鼓出一根银针,置于火上烤了烤,先把了脉,匆忙道:“躺下,先行针。”
夜里赫连擎搂着常异,睡得极好。
连着扎了两回针,赫连擎的头疼略有缓解。常异心安理得地留了下来,行军辛苦,可一看到赫连擎安稳的睡颜,他觉得值了。
第三日上,探子来报,西北王攻破要塞,大开杀戒。
赫连擎当晚提刀跃马,昼夜行军。终于赶在凌晨时分,来至空城下。西北王早已绕开他的兵锋,转而掳掠别城去了。
城中死伤无数,连老弱妇孺都几乎没留活口。官员被吊在城楼上,放干了血。
三军被此景激出血性,誓要将西北王活捉泄愤,千刀万剐。
当日入城整顿,赫连擎面色阴沉,指挥若定。
常异跟着大部队善后救人,累得腰酸背痛,浑身都疼。夜里回营,帅帐灯烛还亮着。常异加快了脚步,赫连擎今日戾气深重,需再行针缓解。
进帐见赫连擎垂首而立,似在极力隐忍,“扶……海呢?”
“他就快回来了。”常异稳定心神,捏着银针,缓步靠近,“阿擎,你还好吗?”
赫连擎猛地抬起头,几步上前,将常异扑到案上,低声道:“尔敢……屠城……”
又生生忍住,一拳砸碎了案角,提着常异的领口往外推人,“出去……滚出去!”
常异二话没说,顺势奔了出去。
赫连擎握着缺损的案角,咬牙忍耐,眼前一片血红,温热的血顺着手腕流下。
须臾,常异去而复返,一招手,身后十来个大汉鱼贯而入。
“快!按住将军!”
军汉们傻了眼。
扶海冲进来吼道:“愣着干什么?听他的!”
赫连擎万夫莫敌,发起疯来更是没有章法,净下死手。十几个大汉都挂了彩,才勉强把他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