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愣,抬头看他,犹豫了好久,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拒绝,低着脑袋跟在他后面,慢吞吞穿过书房,走进了一个院子里。
他撑起伞,遮住她头顶的雨,听见她问:“我、我进来以后又换了衣裳,别人会不会误会?”
“清者自清。”
……
岚山,产屋敷无惨堪堪熬过了痛楚,睁开眼,却没看见少女的身影。
以往,每次他睡,她都会伏在床头等他醒来的。
“夫人呢?”接过暗卫递来的水,少年问。
暗卫沉默了两秒,颤抖着跪下,好一会,才鼓起勇气,说夫人偷偷下了山,如今已经一夜未归了。
“一夜未归?”
产屋敷无惨挑眉,心中浮现的第一个感觉便是荒谬。
他的夫人这样怕黑,连黄昏后都要点着灯,又那样胆小怕生,不挽着他的手,是连生人也不敢见的,怎么可能偷偷跑出去,在外头待上一夜?
她不敢。
“是……属下发觉以后,立即派人找了过去,看见、看见……”
暗卫支支吾吾,满脸恐惧,少主易怒又残暴,若是听见夫人和叶王大人同坐一席的消息,只怕即刻便会砍了他的脑袋。
“她去找两面宿傩了?”这一瞬间,产屋敷无惨心中浮现了无数猜测,最坏的,便是她死了,死在了两面宿傩的手下。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呼吸一顿,垂眸看向自己的暗卫:“你说便是,我不罚你。”
得到承诺以后,暗卫才松了口气,磕头说道:“夫人去了源氏的宴会,我们想将她劝回来,但她和叶王大人同坐一处,属下们不敢擅自打扰,后来两面宿傩现身,与叶王大人交战,夫人被叶王大人立了结界,我们不得接近……”
“然后呢?”
去找两面宿傩,那必然会和麻仓叶王相遇,许是早已经有了预测,又或是从前已经有过几回的缘故,产屋敷无惨这一次,没有之前的暴怒,只是略显平静地问道:“夫人现在何处?”
“夫人去了叶王大人的住处。”暗卫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地里:“家主恕罪,家主恕罪……”
过了许久,暗卫都没有听见家主的回应,他提心吊胆地抬头看,少年红眸森冷,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哈。”暗卫战战兢兢地等了好半天,只等来家主的冷笑,少年笑声阴恻恻的,像是地底的阎罗,又像是冷血嗜血的毒蛇,叫人只是听着,便止不住地颤抖。
气氛冷寂,过了一会,外面阳光愈发灿烂,透过窗户洒进来,驱散了房内的几丝阴郁。
“把帘子放下去!”
少年却忽然大怒,将手里的茶杯狠狠掷过去,把暗卫砸得满头是血:“叫医师过来,快点,这屋子里的窗户,全部都给我封住,全部!”
他不能晒太阳了,哪怕是隔着窗户钻进来的阳光,都会灼得他全身发痛,为什么?
少年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感受着其中无限的活力和精力,睫毛一个劲地抖,像是不能接受。
他难道,变成了什么怪物?
……
少女是在正午回来的,一进门,她就看见了满室的医师,和跪了一地的暗卫,她有些慌张地探头看,就看见自己的夫君被簇拥在中央,脸色阴沉,脊背笔直,全然不像是生病了的样子。
她松了口气,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伞,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把它藏好,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想悄悄出去,就听见了少年的声音。
“过来。”
他语气平静,喜怒难辨,但始终透着叫人不敢反抗的意味,她快速地把伞藏在身后,慢吞吞朝他挪了过去。
产屋敷无惨抬眸看她,首先看见的,便是她身上的唐衣。
藤色清浅,无一处不合适,这衣裳仿佛是特地为她裁制,生来便属于她,但上面绣着紫阳,他最是厌恶紫阳,又怎么会给她做这样纹样的衣裳?
“你们先出去。”盛怒之下,产屋敷无惨反倒显得平静。
房间里转瞬就只剩下了小夫妻两个人,他不说话,也不看她,屋子里黑压压的,一点光都没有,只点着昏暗的蜡烛,少女像是有点害怕,慢慢往他怀里钻。
“少主大人……”
她把伞放在一边,抬眸看他:“我,我知道错了。”
“这是谁的伞?”他掐住她的下巴,攥得很紧,按着她去看她带回来的伞:“第二次,你把脏东西带到我的眼前,你想做什么,嗯?以为我舍不得杀你?”
“好痛……”她茫然而又困惑,下巴被捏着,让她说话都有些含糊,即便如此,她还是努力解释:“麻仓、麻仓大人是好人,少主、不要讨厌他好不好?”
“好人?”像是被她这个词激怒了,少年揪起她的衣领,问:“和有夫之妇同坐一席的好人?你身上这件衣服又是怎么来的,他把我当瞎子!下贱东西,不知羞耻的浪荡子,趁我病重,便迫不及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