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留在了战场,那便是我的宿命。分别那日,谁都不许哭。年少相识,平静地接受这一切,亦可走的了无牵挂。’
他手中抓着用破布捆起的包裹,里面装的是牺牲士兵的随身物品,若是有机会送还各自家中,也是一个念想。
在群山山脚向阳处,沐国士兵合力挖了坑,坑大且深。将其余牺牲的士兵掩埋于此,入土为安,来年山上花开锦簇,也是生命的延续。
地上的斑斑血迹,无论如何清除,依旧保留了浅淡痕迹,或许等到时间变迁,它们才会随着历史的进程,掩盖于滚滚红尘之中。亦如留下点点伤痕的城墙,扛过了漫长的风吹雨打,细微的伤痛,远不足以击溃屹立不倒的身躯。
流程走过,施云被押回了牢房,陈硕与唐钦互通了情况后,骑马带兵去收拾与渝国军队的战场。这场单方面的压制,全灭的渝国军队,说不上喜悦的胜利。
渝国将领程录衣衫浸染了鲜血,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手指半拢,维持着死命抓住沐国士兵手腕的姿态。长剑斜插地上,剑刃在激烈战斗中满是划痕,剑柄也碎裂开,两块掉落在程录身后。
埋骨他乡,成了程录在内,为信仰所坚定之人,最终的归宿。
悲伤决绝的赴死,是他们不肯妥协的态度。可造成这个结局的,是无尽的贪婪与欲望,以及为此罔顾生命的高位之人。
对程录这个亦敌亦友的对手,铁血铮铮的汉子,陈硕是有着敬意的。目光停留在程录残缺的长剑上,命令道,“把长剑一起埋了。”说完转身回了城门处,他还有使命尚未完成。
士兵得令捡起了地上的长剑,断裂的剑柄只有一块,寻不到另一块的踪影。此地士兵众多,方才又清理尸体,乱中丢失,也是合情合理之事。士兵也未再寻找,直接扔进了坑中,掩埋上泥土。
事件详情由唐钦写于书信之中,陈硕军队启程回皇城,将士众多,再快也要耽搁些时辰。朝廷在等待边疆情况,才可依此,制定下一步计划,唯有快马加鞭送去宫中,禀报李律。
护送密信人选,唐钦只信赖军中心腹。郑宇需驻守,以便处理后续事宜,处理完伤口,缠着绷带的陈校尉接下了任务,迈步上马,向着皇城方向奔驰。
与此同时,另一封书信也向皇城方向行进,来自于淳王李念迎接成赫亲王的军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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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谋动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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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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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念所去的偏远乡镇,与唐将军所守边疆相距甚远,他并不知晓那场夜幕下的战争。
随行所带去的侍卫武艺高强,一路快马奔波,迎上了成赫亲王的马车。迈步下马车恭敬的行礼,李念这才见到朝臣口中所说,远离皇城三十余年,避开世间纷扰的皇叔。
一辆简朴马车,跟随的两个侍女与三个侍从,便是成赫亲王李闵在乡镇的全部家当。若是不说,怕是无人会想到李闵尊贵的身份,有点家财的地主,也不过如此了。
掀开帘子,李闵走下马车,扶起了行礼的李念。看着侄儿与自己几分相似的眉眼,才觉几十年时光恍如隔世,他离开皇城时也是这般年纪。
马车上还坐着成赫王妃江云舒,江太傅与太后嫡妹,李闵专情,只娶一妻。她用手帕抵在唇边咳了几下,并未下马车。
“这是陛下的心意,路途尚远,舟车劳顿,也可舒服些。”李念说完,指向后方的马车。车舆简洁并无装饰,内里却是奢华无比,毫无怠慢之意。
李闵未曾推辞,笑着谢过,命侍女扶着江云舒上了马车。除一个带锁的雕花木箱子随身携带外,其他物品由侍从带回。皇城府上吃穿用度皆已备好,无需他费心。
见李闵上了马车,李念与驾车的侍卫交换眼神后,从衣袖中取出一封密信,交予了暗卫泫。密信是在淳王府便写好的,与李闵碰面后,可第一时间回宫禀报,让李律有所准备。
边疆与偏远乡镇,位于西南两个方向。陈校尉与泫,手持各自情报,向着皇城这个中心点,快马奔驰。
晨光破晓,皇城守备处轮换了新一批侍卫,初夏时节,这个时辰的微风还带着几分清爽。城门内小商小贩支起摊位,开门迎客。
马蹄声响起,陈校尉骑马飞驰而来,连夜不停地奔波,未愈合的伤口崩开,手臂绷带上渗出鲜血。尘土被马蹄带起,飞卷在空气之中,又落回陈校尉血迹斑斑的铠甲上。
先前多次来宫中护送情报,城门守备侍卫对陈校尉并不陌生,但还是被此番景象震惊了。侍卫长枪交叉以作抵挡,拦下了缓缓减速的陈校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