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吸了吸鼻子,未有预想中的泣不成声,皇后出奇的平静,眼睛呆呆地望着一个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少了妆容的脸上毫无血色,手指不受控制的微颤着,皆诉说着心中的哀伤。
记起三年前,陆云韶骑着马从南门踏入宫中,无畏地站在李律身边起兵谋反时,曾说过‘长姐明事理,她会理解我做的这些事情’,如今想来,就算理解,长姐是否也曾怨过自己?
陆云熙是陆大将军长女,比陆云韶大五岁,温婉大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她从未对下人发过脾气,轻柔得像是画中出来的女子,待人接物总是带着笑意。
相比之下,陆云韶的性子更灵动活泼,骑马玩闹肆意欢笑。每次都是长姐给她梳理散开的长发,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尖,一边说调皮,一边牵着她的手看园中盛开的桃花朵朵。
在陆云韶眼中,长姐是最温柔的存在,柔柔弱弱的女孩子,会在她摔倒哭泣时,将她抱在怀中,哼唱着轻快的曲调。
一道圣旨传到陆将军府,十五岁的陆云熙被丞帝赐婚于太子李政,从此开始了漫漫无际的宫中生活。
出嫁的前一天,陆云韶眼睛含泪地抱着长姐不肯松手,长姐却笑着说道,‘以后有机会,长姐就出宫来看你’。
看到小姑娘脸上露出笑容,陆云熙的心中满是惆怅,这入了东宫,怕是很难再相见了。
人人羡嫉的尊贵身份,却过得并不如意,太子妃心狠手辣,陆云熙只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后来李政继位,她被封为贵妃,位子还没坐稳,自己疼爱的妹妹带兵攻入羲和殿,李律坐上了皇位。
陆云熙成为废妃,踏入冷宫的那一刻,她的内心无比的平静,宫中的九年时光,此时竟是最舒心的。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不必时刻提防被陷害算计。
两人再次相见也是九年后,身为皇后的陆云韶站在她的面前,当初那个灵气可爱的小姑娘,已出落得落落大方,凤冠红装,依旧不变的是眼神中对自己的依赖。陆云熙笑着拉着陆云韶的手,却在所有人离开时,一滴泪滴落在脸上。
若说是否怨过,怕是她自己也没有答案,这跌宕起伏的人生,也许从最开始就已注定。皇后经常派人送来物品,陆云熙的生活并不清苦,却也无法解开心中的郁结。
那一晚皇后在宫中坐了许久,直到撑不在趴在矮榻上睡着。梦里家中庭院,长姐如往常那般坐在桃树旁的石凳上,对着她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
天刚微亮,皇后就迷糊着睁开了眼睛,她唇角有着笑意,却也泪流满面。歪靠在地上睡着的婵月听到动静站起身,出去端来茶杯铜盆,服侍皇后洗漱。
换上黛色长裙,长发随意地挽起,疲惫的面容上未施妆粉,早膳都未用,赶在朝会开始前去了光华殿。废妃是进不去皇家陵墓的,风光无限地进来,再悄无声息地离开。皇后深知国法,她只想求李律让她去送别长姐。
迈进光华殿时,李律已在正殿等候,他几步上前,把将要跪下的皇后抱在怀中,“澜贵妃贤良端庄,朕已下旨葬入妃陵,你且回去准备一下,稍后朕派人去金凤宫,带你去送别澜贵妃。”
皇后点了点头,李律的怀抱太过温暖,她鼻子发酸得再也忍受不住,大颗的泪珠滴落到李律肩膀上,打湿了衣衫。
回到金凤宫,皇后取出一个雕花檀木盒子,里面是两个布娃娃,长姐逗她开心时缝制给她的。有些年头的布料,退去了原本鲜艳的色彩,却是她的珍宝,从景王府到金凤宫,每时每刻都带在身边。
手指在布娃娃上摩挲着,将一个重新放了回去,另一个与陆云熙安葬在了一起。
一切都安置好后,伤心过度的皇后终究支撑不住,晕倒在金凤宫中。她再一次梦到了长姐,梦中的陆云熙周身带着光芒,说要去找寻自由。
昏睡了一天后,苏醒的皇后看着窗外,想着长姐大抵如那些鸟儿般,去了想去的远方。
还有几日就要新年了,惠王府中,李简披着锦被坐在矮榻上读书,这几日气温一再下降,他已多日没有踏出正殿大门。脚边的暖炉燃得旺盛,热气不断地飘散吹着衣摆摆动。矮茶几上香炉中添了些许调制的安神香,舒缓神经。
矮榻位置向阳,阳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洒在身上一片暖意。专注于书本中的李简柔和温润,唇角噙着浅淡笑意。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小口,白皙的脸上少有地透着红润。
一辆气派十足的马车停在惠王府门前,门口的侍卫见状一个开门进去通报,一个则上前恭敬的行礼。
冷哼一声算是应了,安承宣迈着沉稳的步子走进了府中。府中下人自是没人敢阻拦,全部低头福身行礼,殿内侍女赶忙小跑着进去禀报惠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