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谨言听小厮们禀报了此事之后,怒意与心疼便窜到了天灵盖的地方,他先是让人挖地三尺把那个男人找了出来,几乎是打的他断了两条腿。
而后才把柔姐儿和岁哥儿唤到了身前。
只是如今的岁哥儿还是个不知事的年纪,他正奶娘们抱着,张着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不住地打量着叶谨言。
叶谨言败在了儿子童真无惑的目光下,挥挥手对照顾岁哥儿的奶娘们说:“把二爷抱下去吧。”
奶娘们忙福了福身,领命退下。
当空荡荡的屋内只剩下叶谨言与柔姐儿两个人以后,当叶谨言灼灼的目光落在柔姐儿身上时,柔姐儿这才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她已是六岁了,也在奶娘和霜儿日日精心的照顾下懂了些道理。
“爹爹。”柔姐儿嘟囔一声,好似是觉得今日的叶谨言太过严肃,把她给吓着了。
可若是不这么严肃,只怕柔姐儿日后真要养成一副飞扬跋扈的性子了,所以叶谨言才会连湿衣服都顾不上换,便把柔姐儿叫到身前教训一通。
“你可知你错在哪里?”叶谨言肃着脸的时候还是有几分冷厉的味道,哪怕他平日里再宠爱柔姐儿,此刻也严厉如山。
柔姐儿这下连小声嗫喏都不敢了,只敢呆呆地望向叶谨言,而后便忆起了在来外书房前奶娘的谆谆教导。
奶娘说,爹爹这次虽十分恼怒,可只要柔姐儿肯撒泼打滚地落泪,爹爹便不会再生气。
柔姐儿福至心灵,在叶谨言即将开口训斥她前夕先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而后便道:“爹爹,都是柔姐儿的错,爹爹可别为了柔姐儿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可怜她一个稚儿,却要学着大人们的认错模样,向叶谨言低头认错。
到底是与自己骨血相连的女儿,即便叶谨言心里再愤怒,却也不愿过分苛责。
所以他愣了一会儿之后,俯身上前把柔姐儿从地上抱了起来,如幼时劝哄她安睡一般将她抱在了怀里,而后便放软了语调说:“那是人家的家务事,柔姐儿为何要去多管闲事?若是你身后没有多忠仆们,柔姐儿就要被那个男人打了,你被打了,你娘亲和爹爹我会有多难过,柔姐儿想过没有?”
柔姐儿当即便点了点头,而后道:“就是因为我后面有这么多人,我才敢让他住手。”
既有侠义忠胆,又不是一味的愚昧莽直。若柔姐儿是个男孩儿,只怕又是个将相之才。
叶谨言在心里感叹了一番后,便对柔姐儿说:“可若是对方的人手不像表面上那么少呢?柔姐儿有没有想过这种情况?”
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权衡利弊实在是太过困难。柔姐儿听得此话后只是扬起了疑惑的眸光,不解地望向了叶谨言。
此时的叶谨言也放柔了声调,说道:“柔姐儿还小,不知晓这世道多么险恶,俗话说的好,清官难断家务事。连京兆府尹都不能管的事儿,柔姐儿只是个孩子,自然也不能管。”
谁知柔姐儿听了这话后,却反问:“爹爹会像那个男人一样对娘亲吗?”
叶谨言霎时暴跳如雷,“怎么可能?我如此爱重你娘亲,只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送给她。”
“那苏伯伯会这么对百灵婶婶吗?”柔姐儿又问。
叶谨言也立刻回答道:“你苏伯伯心里也十分爱重你百灵婶婶,自然不会这么对她。”
柔姐儿满意地点了点头后说道:“爹爹和苏伯伯都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都不会这么对自己的妻子。所以会在街上暴打妻子的男人并不是什么好人,我这是在为民除害,爹爹不该说我,该夸我才是。”
叶谨言:“……”
他竟是在不知不觉间被柔姐儿绕进了这怪圈子里,若柔姐儿是个男孩子,如此有侠肝义胆自然是件好事,可偏偏柔姐儿是个女孩儿。
女孩儿们在这世道上处事时本就多有擎肘,更何况若是柔姐儿彪悍跋扈的名声传了出去,只怕将来不好嫁人。
父母爱子,所以计深远。
“柔姐儿的做法的确没错,可是那两个人是夫妻,是写过婚书的家人,家人之间的事儿不能由外人来决断。柔姐儿只要保护好自己就好了。”叶谨言仍是不放心,好声好气地规劝柔姐儿道。
而柔姐儿却听不进去这话,只见她呆了一会儿后便道:“为何只是多了一个婚书,女子便能被男子肆意凌.辱?”
这话可把叶谨言问懵了,他低头望着柔姐儿泛着水光的眸子,已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要怎么说才好呢?告诉柔姐儿这世道本就是男尊女卑?还是女子要以夫为天,乖乖地被囿在这四四方方的宅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