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深谙白清欢心思的红雨往前走了一步,状似烦忧地与竹儿说道:“可是咱们老太太身子一向不好,每日的药膳里都离不开这等人参呢。”
白清欢这时也发泄好了心中的恼意,便把目光从绿珠身上收回,只说道:“正是如此,咱们自己家也要等着使呢,又怎么能随意送给别人?”
这两个丫鬟一唱一和,说出口的话让绿珠如坠冰窟,她是一刻都不想再留在白府,只是为了秀玉的性命,却也不得不低头。
“求夫人垂怜。”她只能泣着泪不断地重复这一句话,仿佛如此虔诚的祈求白清欢之后,她就会改了主意。
只是白清欢如今对霜儿心生厌恶,更是不愿施以援手,说了些不咸不淡的风凉话之后便把绿珠打发出了白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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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玉的痛呼声已是渐渐微弱了下来,起先她还能靠着自己的意志力抵抗那一阵阵如翻江倒海般向她袭来的痛意,可是再熬过了些时候,她能使出来的力气便变少了许多。
终于,她眼角划出来的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只能感受到不停地攥住她柔软的霜儿,听她一声声地唤着秀玉。
秀玉想,她这一辈子没有父母兄弟的缘亲,自小便成了叶国公府的奴婢,撞了大运才遇上了霜儿这样的主子。
只是她这一辈子的命数到底是可怜了一些,虽与梧桐修成正果,可却是在生产时遇上了这样的难事,只怕是熬不过这一回了。
这个孩子是梧桐心心念念盼了许久的血脉,也是秀玉满心满眼盼着的麟儿,此刻她虽已气息微弱,可还是张着嘴不住地对霜儿说:“夫人……孩子……孩子。”
她是在要霜儿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
霜儿怎么会听不明白?只见她霎时便紧紧攥住了秀玉的胳膊,借此来给她一分助力。
“孩子和你都会平安无事的。”
说完这话之后,霜儿便又沉下了脸,对那几个给秀玉接生的稳婆们说:“若是此番母子平安,赏银便加厚五成。”
五成!几乎抵得上一户人家三四年的吃用开销了。那几个稳婆一听便红了眼儿,果真战战兢兢地替秀玉接生。
这时那大夫也走了过来,探头探脑地往外头望去,无形中也在催促着霜儿,若是再没有参汤吊着秀玉的命,只怕是要一尸两命了。
霜儿也拿出帕子擦了擦额角上的冷汗,又吩咐婆子们:“去二门外瞧瞧。”
一刻钟之后,床榻上的秀玉如濒死的母兽一般落下了一滴血泪,稳婆们也大惊失色,只道:“能瞧见孩子的头了。”
霜儿忙去催促大夫,只是那大夫如今能使出来的法子也就是给秀玉施诊,助她宫口大开,方能让肚子里的孩子安安全全的落地。
可此举造成的后果也很直观,那便是血崩之态不可阻挡,秀玉几乎不可能活下来。
霜儿霎时便怔在了原地,隔了好半晌之后泪水便如泉涌般落了出来,却是连一个字都不敢说。
这是她的秀玉姐姐,当初伴着她熬过那些最黑暗、无助的日子,情同姐妹的秀玉姐姐。
秀玉也扛不住心内的哀伤,只能用帕子死死地掩住了自己的唇舌,才不至于让哭声泄露出来。
她与霜儿皆是伤心的不得了,而榻上的秀玉也好似察觉到了些什么,虽则神智已然涣散到了虚无缥缈的境地,可还是秉着一口气朝霜儿伸出了手,嘴里说道:“夫人,保我肚子里的小孩。”
秀玉不知是用何等的心情才能说得出这样的一句话,总之在她说出口的那一霎那,霜儿便顿时泪如雨下,只快步走到了床榻边,一字一句地对秀玉说:“秀玉,你别怕,绿珠马上就赶回来了。”
说完这话之后,绿珠果然回来了,只是此刻她披头散发,红着眼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其余的婆子们忙眼疾手快地上前搀扶住了她,并道:“绿珠姑娘,你带回了人参没有。”
绿珠满脸歉疚地不肯去看霜儿的脸色,只得无比仓惶地望向了秀珠,而后便哽咽着说:“我没有要到人参。”
这句话仿佛一句刺耳的尖利叫声,划破了屋舍内最后的一丝和谐气息,大夫叹着气摇头,心里一片叹然,而霜儿也软倒了身子,只喃喃地唤道:“秀玉姐姐……”
从爹爹王肃正开始、再到远在京城的娘亲庞氏,最后是秀玉。她们统统都要离开霜儿了。
霜儿情难自抑,一时一股腥甜之意直冲脑门,霎时便软倒了双膝,几乎是两眼一黑地马上要晕了过去。
屋内立时乱的一团乱麻,秀珠一边哭一边去搀扶霜儿。大夫和稳婆们还在连声询问霜儿该如何办才好。
而霜儿已是没有气力回话,可若是她倒下了,屋内再没有能主事的人了,到时秀玉才是一点生机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