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身望了霜儿一眼,也望了一眼依偎在霜儿身旁的柔姐儿,见她小小的、明亮的眸子里尽是害怕之意,一时便忍着痛蹲下了身子,与柔姐儿的视线齐平后,说道:“柔姐儿别怕,爹爹很快就回来。”
柔姐儿忍着泪意点了点头,道:“好,爹爹,我等你回来。”
叶谨言揉了揉柔姐儿的头之后,便与胡氏说:“儿子不孝,又要让娘亲担心了。”
胡氏一听得此话便两眼一红,她前半生为了远在西北抵御外地的叶国公流了不知多少眼泪,后半生却还要为了儿子而担心不已。
她慢慢走到了叶谨言身前,像小时候那样替他顺了顺身后的头发,道:“不用担心母亲,我会替你照顾好霜儿和柔姐儿。”
她知晓自己的儿子心里存着宏图大志,而她这个母亲能做的就是让他少担心一些,没有后顾之忧。
叶谨言点了点头,最后把目光挪移到霜儿身上,霜儿则早已在叶谨言出口的第一句话时就红了眼睛,她自然心疼叶谨言身上的伤。
他明明连伤都没好全,走路时还会蹙起眉头,生生忍下胳膊处的抽痛,可即便如此,他却还要驾马离开,去践行自己的职责。
他对苏勇立下的保护边关百姓们的职责。
此时霜儿的肚子已有七个多月了,行动已较为不便,可她还是朝着叶谨言走上前了几步,用力抱了抱他,并道:“早日回来。”
一个拥抱过后,叶谨言心内也震动不已,辞别了妻女和母亲后,他便离开了这一处避难的地方,再往鞑靼们所在的地方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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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武艺不高,能行到这一处地方,靠的全是对叶谨言的担心和必须要把叶谨言找回来的信念。
他驾着马不断穿梭着有着瘴气的森林之中,不错过一点地方,发誓要掘地三尺把叶谨言找出来。
可是越找,他心里就越伤心。根本没有叶谨言的半点影子,俗话都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是死了还见不到尸体,那就只有一种情况——尸体被野兽吃了。
梧桐不敢往深处细想,单单只是想一想就让他心里抽痛的不得了,泪水也好似要夺眶而出一般。
在他漫无目的地寻找着叶谨言的过程里,他还不小心遇上了一队鞑靼们的人马,幸而他跑得快,那些鞑靼们虽瞧见了他,可好像还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做,便也没有追上来。
梧桐继续寻找叶谨言的身影,在钻入一处布满瘴气的树林时遇上了白山王和百灵,梧桐也曾听闻过白山王的大名,心里微微有些害怕,可见白山王不曾难为他,便也放下了心。
只是变故就发生在梧桐放下心以后,此时白山王与百灵这一群人已离去了很久,梧桐也跑累了,便下了马,给马匹喂了些草之后便靠在树旁休息了一会儿。
倏地,他倚靠着的大树剧烈地颤动了起来,耳畔传来一阵阵马蹄纷杂的声响,他立时坐直了身子,满含戒备地望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却是刚才那一队去办事的鞑靼们折返了回来,来人有六个鞑靼们,个个都是人高马大的模样,手里拿着极长的砍刀,正虎视眈眈地注视着梧桐。
梧桐虽拿出了长剑,可心里还是害怕得直打鼓,若是与一个鞑靼单挑他兴许还有几分胜算,可对着这六个鞑靼,他连死都不能死的痛快。
鞑靼们立在他身前几寸之隔的地方,眸子里尽是猎捕猎物的兴味,好似一时半会儿也不急着要杀了梧桐,而是逗弄他取乐。
忽而,走在最前面的那个鞑靼开口说了几句鞑靼语,语气严厉,好似是在质问着梧桐些什么。
可梧桐听不明白,只能持着剑往后退却了几步。他这么害怕的动作惹得鞑靼们哄堂大笑,眉眼里竟是嘲弄之意。
而梧桐也再次往后退了一步,说到底他也只是个不满二十岁的男子罢了,虽然跟着叶谨言见识了战场上的刀剑无眼,也知晓了世事无常,明白这些鞑靼们有多凶残。
战士们难道就不会害怕?
不,譬如此刻的他,脑海里想起的都是秀玉姣美的容颜,和她在自己出征前,拉着自己的手不肯松开的模样。
她大着肚子,却依旧泪眼涟涟,万分殷切地说:“你要保重自己,一定要平安归来。我和肚子里的孩子等你回来。”
那时他郑重地应了秀玉的话,可如今却是要失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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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谨言本是不知梧桐会去何处寻找他,只是凭着本能不断地在密林里面寻找,心里只企盼着梧桐不会被那些鞑靼们寻到了。
那些鞑靼们穷凶极恶,不会放过一个汉人,特别是梧桐。梧桐曾跟着他一起去逐个击破鞑靼们,在鞑靼那儿应是也留下了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