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的刘姑姑却是不想上前再与她说话了。
薛贵妃略坐了坐，问了问太后的近况后也离开了慈宁宫。
倒是时常不怎么出宫的梅妃来了一趟慈宁宫，带了些亲手做的好克化的糕点，陪着刘姑姑说了一会儿话，趁着太后清醒的时候在侧服侍她喝药。
引得刘姑姑在人后感叹道：“没想到从前日日来慈宁宫请安问好的人不见了踪影，从前不声不响的梅妃却在太后跟前侍疾。”
人情冷暖，实在令人心生感叹。
“梅妃娘娘，天色已晚，您便先回倚梅阁吧，太后身边还有奴婢在呢。”刘姑姑笑着对庞氏说。
庞氏听罢也点了点头，由几个丫鬟们提了宫灯将庞氏送回了倚梅阁。
等闲杂人等都散去后，刘姑姑才走到慈宁宫的角门处，打开了上头的锁头。
不多时，便有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跟在一个太监身后缓缓地走进了慈宁宫，刘姑姑一见他便红了眼，只说：“太后娘娘怕是不行了，您快些……”
话未说完，刘玉书已是急急匆匆地走向了慈宁宫的正殿，眸中盈满了泪水。
明明他上一回进宫时还一切都好，怎么短短的几日之内，皇祖母就不行了？
太后已是刘玉书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个亲人，也是最后一丝牵挂了。
他急急慌慌地推开了殿门，往里面走了进去。
第119章 丧礼争端（一）
太后娘娘已是到了弥留之际，崇珍帝本要亲自过来陪着太后，可不巧的是梅妃在此时“病了”，他便只是打发了福佑来问太后的情况。
刘姑姑放福佑进屋瞧了眼太后，而后便让慈宁宫里最貌美的丫鬟京珠将他领去了隔壁的厢房，这之后才让刘玉书进了正殿内寝。
太后迟迟不肯离去，便是因为心中总还是放不下刘玉书，总要秉着一口气见他最后一面才是。
不多时，刘玉书便走到了床榻旁，借着影影绰绰的烛火，见太后眉目已失了生气，整个人枯瘦的就像一朵惨败的花儿一般。
饶是刘玉书在心里千百遍地告诉自己，不许落泪，都已到了这个时候了，就让皇祖母快快乐乐地离开人世吧。
这时刘姑姑早已带着其余宫女们退出了内寝，也好让这些阔别多年的祖孙再说上几句话。
而刘玉书一忍再忍之后还是落了泪。
而太后也好似是察觉到了刘玉书的伤心，她眼前的视线虽模糊无比，可她还是不知从何处生出了些力气，想朝着刘玉书扬起个笑容。
刘玉书泪意愈发汹涌，望着眼前行将就木的老人，他第一次生出了一副肝肠寸断的痛感。
早先他被冠以那么多人的期望，郑家的老太太也不止一次地与他说，他这条命并不只是自己的命，而是许多忠臣的命。
为了废太子，为了正统，他必须要好好活着。最好是再活出些名堂来，他虽对医术万分感兴趣，却也不得不被逼着学着权谋之事。
那时的刘玉书虽不敢让这些忠臣们失望，可心里仍是有过彷徨与迷茫。
凭什么他就要承担这么沉重的仇恨呢？
可如今，见先头还容姿焕发的太后为了不拖累他的夺位大计而饮下了毒药，刘玉书的心里实在是太过震颤。
或许就如郑老太太所说的一般，这世上总有比命还贵重的东西。
他从没有见过自己的爹爹，也不知道当年废太子在朝堂上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可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这么多的忠义之士为了废太子的清白名声前仆后继。
甚至连居于九天宫阙之上，享受着人世间最奢靡权势的太后也是如此。
这一刻，刘玉书好似是有些明白了。
他上前握住了太后的手，心里酸涩无比，嘴上只说道：“皇祖母，你放心，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这一声太后听进了耳朵里，她想转一转头偏向刘玉书，想动一动嘴唇告诉他，她的期望只有一件事，就是刘玉书好好活下去。
将来若那大计不成，这孩子会不会落得像舒哥儿一样的下场？
太后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思考这些了，她活了这么久，浑浑噩噩的日子好似一眼望不到头，再活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
从舒哥儿死后她的心也跟着一块死了，苟延残喘的活了这么多年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如今终于能休息了。
几息之间，太后便阖上了眼，离去时嘴角还挂着一抹笑意。
刘玉书的悲鸣声还陷在喉咙口，如今还在宫闱之内，他尚且不能撕心裂肺地为皇祖母痛哭一场，只得跪倒在地，朝着溘然长逝的太后磕了几个头。
外间的刘姑姑听见这等声响后，霎时僵了面容，两行清泪从眼眶中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