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从宝华殿里走出来时,却被薛贵妃拦住了去路。
薛贵妃是镇国公家的嫡长女,也就是薛朗的嫡亲姐姐,她生的花容月貌,满身绫罗的富贵模样,一瞧见太后,她便痛哭出声道:“太后,你可要为臣妾的弟弟做主啊。那叶谨言将他伤成了这副模样后便逃离了京城,如今总算是回来了。”
崇珍帝宠爱梅音公主,也爱屋及乌地怜惜叶谨言。薛贵妃去乾清殿哭了好机会,可崇珍帝却都不肯下狠手收拾叶谨言,不过敷衍她几句。
薛朗如今成了个半残之人,连下地走几步路都艰难的不得了,薛贵妃心里如何能不恨?便也只能求到了太后面前。
太后闻言不过疲惫无比地叹了口气,而后说道:“哀家知晓此事,必会给你和镇国公府一个交代。”
这事崇珍帝已来与她通过气,只要下几道懿旨申斥叶谨言一番就是了,不过是做做样子给镇国公府的人瞧罢了。
薛贵妃自然也听出了太后话里的敷衍,当即便把薛朗的事儿抛之脑后,捡了一件最要紧的事道:“太后娘娘主管后宫,很该管管后宫里的流言蜚语,宫中可到处都在传那位新来的梅嫔没规矩,侍寝时竟抓花了陛下的手臂,还砸了不少御赐的摆件,恃宠而骄成了这副模样,当真让臣妾心气不顺。”
太后听后却是长叹了一声,敷衍了几句后便以身子不适为由头避开了薛贵妃的痴缠。
而后,她便在老姑姑的搀扶下走上了通往慈宁宫的宫道。
夕阳西下,洒下金澄澄的余晖。
太后亦步亦趋,迈步时的动作已变得迟缓无比。
“那梅嫔和哀家的舒哥儿(废太子)一样,都是苦命人。这皇宫里,每一个都是浸在苦汁里的人啊。”
第77章 霜儿生的是野种
倚梅阁内。
庞氏正坐在小几旁的贵妃榻里暗自抹泪,周围伺候的宫女们俱都不敢上前,只敢遥遥地立在外间,连大气也不敢喘。
崇珍帝吩咐过,让她们这些人好生伺候梅嫔娘娘,若是梅嫔娘娘不小心“寻了死”,就要她们赔命。
是以那些宫女们都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其中最为的伶俐的那一个宫女名叫裴珠,是自小伺候在乾清殿的竹姑姑的内侄女,生的普普通通,可却有一双灵巧多姿的眸子。
裴珠称得上是崇珍帝的心腹,知晓庞氏的真实身份,便小心翼翼地奉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到她跟前,嘴里只说:“娘娘早、午膳都不肯用,可是存心要坏了自己的身子?”
庞氏只冷冷淡淡地扫了裴珠一眼,依旧是那副缥缈的仿佛下一瞬就要随风逝去的清淡模样,话也不想说,饭也不想吃,只一味地盯着一坛石楠花发愣。
若是裴珠多问了几句,庞氏便会冷笑着说一句:“我在为夫君守节。”
守节便要穿素服、不吃不喝得哭灵。倚梅阁内不知摆了多少鲜亮奢靡的衣衫,可庞氏却仍是穿着她新入宫的那一件,半旧不新的素服。
裴珠吓得冷汗涔涔,见四下并无什么耳报神后,才与庞氏说:“娘娘不顾念自己,总想着触怒陛下,可却要顾念您唯一的女儿才是。”
一句话仿若当头棒喝一般唤醒了庞氏。
她望向了裴珠,心如死水的眸子里多了几分异样的情绪。
裴珠边说着,边把小厨房温过的那碗燕窝粥往庞氏身旁的小几上推了推,只道:“今日一早梅音公主眼圈通红的从乾清殿里走了出去,陛下瞧着也心绪不善的模样,娘娘可知为何?”
庞氏不答。
裴珠也不敢再继续吊她胃口,只说:“奴婢问了姑姑,听说是驸马爷为了个外头的女人和孩子,和公主呛了起来。听梅音公主大骂时有提到王氏女……”
话音未落。
庞氏已攥住了裴珠的衣袖,美眸里滚过几遭压抑后的恼恨,她问:“他准备怎么处置霜儿?”
终于,提到了庞氏唯一的女儿后,她再也不会像先头几日那般颓丧低迷。
裴珠嘴角一扬,好声好气地与庞氏说:“奴婢以后便是伺候娘娘的人了,自然希望娘娘好。您是个聪明人,该知晓梅音公主是什么性情,您那女儿在宫外无权无势,若不倚靠您这个亲娘,还能倚靠谁呢?”
一番话让庞氏怔然不已,眉目里露出些深切的哀伤。
裴珠将燕窝递到了她眼前,缓缓地说道:“娘娘心里有天大的委屈,在这宫里有多么身不由己,奴婢都明白。可奴婢更知晓娘娘逃不出陛下手指心这一件事,既如此,娘娘何不趁着陛下一颗心都拴在娘娘身上时,为您的女儿谋个好前程?”
沉默良久。
心绪翻涌着漂江过海。
庞氏到底是在裴珠灼灼的目光之下接过了那碗燕窝,一勺一勺地小口喝了起来,任凭泪水从眸中滴落,溅入那碗价值不菲的燕窝之中。